芒种手里鸡腿吧嗒掉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车厢里的母亲。
他娘,竟然还藏着这样惊人的身世?那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进京,不会被抓捕么?
还是说,爹娘早就准备好要大闹京城,替外祖一家报仇?
那他这点微末武艺可能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爹娘的后腿!
半大少年心中惊涛骇浪,所幸平时爹娘的严厉教训起了作用,倒没叫他慌了手脚,还能沉稳坐着,仔细观察他娘神色。
孔雀翎被叫破身份,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带笑看了不大点的小主子一眼,又扭头去瞧外头的儿子,忍不住又生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念头。
真想把这傻小子塞回肚子里重造!
顾菟还在平铺直叙地说道:
“张泉,人送外号赛孟尝,实则是忠义将军四大家将张福生之后人。其为人急公好义,收拢了当年惨案侥幸活下来的遗孀孤儿,并忠义将军手下退伍的老弱病残,隐居南山村,我说得可对?”
张泉夫妻脸色齐齐变了。
“这些事情你从何知晓?”
张泉握紧手里马鞭,鞭梢轻轻颤动,如灵蛇吐信,须臾就能缠上谁的脖颈狠啮一口。
芒种大气不敢喘,额头隐隐现出细汗,拳头攥得死紧。
顾菟笑笑,神色如常。
“别紧张。我若有歹意,便不会将身家性命托于你一家之手。再说我只一人,你们全家都在,还怕打不过我?”
坐她对面的孔雀翎身体紧绷面色严肃,那道疤痕再度狰狞起来,透着异样的红。
“不,主子虽年幼,但既然敢孤身在外行走江湖,必定艺高人胆大,愚夫妇不敢断言必定是你的对手。”
芒种听他娘弱了志气的话,嘴张了张又闭上,没敢反驳,只是也跟着握紧了腰间软剑,只待一个不对,便跟爹娘一齐暴起御敌。
顾菟赞许地笑笑:
“头脑清醒不轻敌,不错。”
她夸了一句,笑着摇头:
“用人不疑,不管你们以往是何等身份,从我收下你们那刻起,你们就是我的人。我很护短的,跟着我有前途。”
顾菟目中迸出锋芒,瞬间释放的气势震得张泉一家不敢直视,正面而对的芒种首当其冲,几乎想要当场跪倒!
又来了!
就是这股不同寻常的气势,令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孔雀翎深吸口气,微微泛白的面色极力放松,紧绷的声音微微发颤,恭顺地微微俯首:
“拜见,主子。”
张泉父子也跟着弯腰行礼,一家人进退如一,整整齐齐。
又何尝不是在赌?
顾菟微微勾了勾唇,收了气势,如同个普通孩童一般,随意靠在大靠枕上。
也只有她自觉扮小孩儿装得像,落在有心人眼里,端的是贵气无双,早慧而不可欺。
孔雀翎有眼色地递过青草茶,低眉顺眼地听候吩咐。
顾菟接过茶盏啜吸一口,神色淡淡,不容拒绝道:
“你们都喝口茶水。”
张婶猛地抬头,对上她澄澈安静的眸子,瞳孔倏地一颤,又应声是,默默拎起茶壶倒茶。
碧青色的茶汤极为喜人,淡淡的草药味并不难闻,可分到茶水的三人,面色俱都沉凝,互相打着眼色,迟迟未曾就口。
顾菟不催不劝,自顾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目光遥遥落于车窗之外,似是有些出神。
芒种瞪大一双跟母亲极其相像的大眼,惶然地再度左右看看爹娘。
这茶水里,有毒吧?
喝,还是不喝,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