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菟她娘叫王杏花,人也长得跟早春头一枝杏花似的扎眼,很自然地便被来村子里借宿的贵公子瞧上,强占一夜,不小心有了她。
她娘性子怯懦,出了这事也不敢声张,默默藏起贵公子遗落的精致扇坠,以及留下的一锭银渡夜资,盘算着要去寻那薄幸的心上人,便是给他当个铺床叠被的丫头也好,反正她留在村子里是不好嫁人了。
妙龄女子孤身上路多有不便,王杏花又想避人耳目,行踪便有些鬼祟,很快便叫人盯上,掳到渡船顺流而下,抢回家做媳妇了。
好在王杏花多了个心眼,把那银子并扇坠全藏到油纸伞的伞柄里,这才侥幸未被搜去,后来便藏到了床下。
王杏花被迫跟了这强人,当晚便失了清白,被看管得也严,很快诊出有孕,一时竟分不清这孩子是谁的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小顾菟呱呱落地,因着是个不值钱的女儿不得重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成天妮儿妮儿地唤着,连带着她娘王杏花都被骂没用,生儿子都不会。
王杏花坐月子不方便伺候男人,张猛便出去胡天胡地混,挣的钱全孝敬了外头的姘头。
男人不给家用,王杏花日子难过,便惦记起那锭银子来,偷摸拿剪子铰成碎块,兑换铜钱花,这才勉强维持住生计。
顾菟自小懂事,每天帮家里做活,常被她娘夸是贴心小棉袄。
随着她模样日渐长开,越长越好看,半点不随张猛,事情便坏了。
张猛听多流言起了疑心,回家暗暗留心观察,又狠揍了王杏花几顿,把半个实话逼问出来。
王杏花总算没傻到家,瞒下了扇坠并银子的事,权当留个退路。
事发之后,男人却一反常态,肯在家多睡了。
没多久,王杏花便怀上了儿子。她又是欢喜,又是揪心,借着肚子大睡觉怕挤,愣是把越长越俊俏的闺女挪进东稍间里,分开睡。
要是顾菟现在不逃,过不几天,王杏花也会逼她走的。
张猛起了不好的心思,觊觎自家还没养大的小闺女。
王杏花迁怒骨子里不正经的女儿,告知她的身世,给了扇坠做信物,打发她去寻亲生父亲享福;
她一再嘱咐,要女儿日后发达了,记得带擎兄弟孝顺自己,压根不管才六岁的闺女孤身在外,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顾菟冷冷勾下唇角,随手采下路旁一株在月色下妖娆绽放的紫花。
这子夜花倒是不常见,搭配其他几种草药,能制出不错的毒药,防身足够了。
月娘西斜,顾菟忙了半夜,脚下匆匆往家赶。
此时正是天明前好梦正酣时分,就连看家护院的大黄狗被她脚步声惊扰,也仅仅出工不出力地自喉咙里呼噜两声,眼皮不抬地继续睡。
顾菟返回家中,摸黑回到鼾声如雷的正房,打开手里捏着的荷叶包,拿细树枝将里头捣得细碎的草药糊糊,刮入张猛大张着的嘴中。
鼾声暂停。
那草药糊糊里,顾菟特意加了许多甜根儿进去,想必滋味甚是不错,张猛睡梦中吧唧两下嘴,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