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菟为师傅守足了百日孝期,这才收拾包袱进京。
时值深秋,草木凋敝,北雁南迁,天高云淡,水枯山瘦,与顾菟萧瑟的心境相和,怅然难以释怀。
“小神仙,您这是要去哪?”
才到码头便遇见熟人,渡船上萧家二爷扬声朝她打招呼。
顾菟露出个礼貌的浅笑,答:
“我进京寻我师伯。您要出远门?”
萧二爷一拍大腿,大步过来帮她拿包袱。
“这不是巧了么,我们也要进京,吃我小侄儿的满月酒!走走,搭您一程。”
顾菟也不和他客气,谢道:
“那就借您的光?”
萧二爷热情得很,亲自带她上船。
“您甭跟我客气。我娘总念叨您,夸您医术高明,治好了她的怪病;又心疼您失去恩师,无依无靠的,总说要去看您,被我们拦下了,不好打扰您为师傅守孝。”
解释完又问:
“给您送的吃食鞋袜,您都收着了吧?都是我娘亲自盯着家里人做的,干净耐穿。”
顾菟恬淡微笑致谢。
说话间进了舱房,见着萧老安人并萧王氏,又是一番契阔嗟叹,引动几人很是落了几滴眼泪。
“你一个小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京城投奔你师伯,可千万别听多佛经,断绝红尘。你还小,这辈子长着呢。”
萧老安人本就有晕马车的毛病,开了船果不其然也犯起晕来,还不放心地抓着顾菟的手叮嘱。
顾菟领她的情,连说不会,去配了副治晕船的方子,叫熬了药给老安人喝。
萧二爷丈八的汉子,粗粗壮壮的极是精神,竟也随了亲娘的病根儿,也晕起船来,吐得一塌糊涂。
顾菟探望他一回,也叫喝药。
之后便像是传染似的,好些个丫鬟婆子家丁都有些不好,纷纷来求药,喝完都觉好转,一时小神仙之名不绝于耳。
及至半夜,萧王氏也吐起来,来势汹汹的,止都止不住。
萧二爷忙叫送晕船药来喝。
还是萧老安人记得顾菟叮嘱,不能随意乱喝药,千人千症,没有包治百病的方子,得叫大夫细细瞧过,对症下药才行。
也幸亏老安人细心,连夜请来顾菟给儿媳诊脉,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你说珍珍她怀上了?这不是晕船,是害喜?可当真?”
听完顾菟的诊断,萧二爷如坠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不定地追问。
他媳妇进门一月就有了喜,可惜怀相不好胎位不正,生孩子时候难产。
好不容易把娘俩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可她也坏了身子。那老大夫也说,怕是以后再难怀上。
他感念媳妇吃苦遭罪,得一个儿子传承香火也够了,遂安下心跟她清清静静过日子,尽心教导唯一的儿子。
可现在他听见了什么?媳妇儿时隔多年,又怀上了?这是真的吗?
顾菟瞧着同样满脸惊愕的三人,忍俊不禁道:
“你没听错,尊夫人是真的怀上了。虽然月份尚浅,但我不至于连个喜脉都把不出来。”
“我给她开个安胎的方子,等靠岸了就买药煎来吃着吧。那晕船药万万不可入口,对孕妇及胎儿不太好的。”
萧二爷一脸后怕,攥紧妻子的手猛点头。
“都听您的!”
顾菟又笑,给他道喜,接着开医嘱。
“孕妇有些动胎气,最好能卧床静养,不宜长途奔波。现在离家不远,不如送夫人回转吧?”
萧王氏白着脸摇头:
“我不回去,我只信得过小神仙你的医术,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养胎。娘?”
萧老安人也是顾菟的脑残粉,拍拍儿媳的手安抚道:
“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