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傅宜生正在和庄哗处理一些陈旧的卷宗。
星星幼儿园有个小孩不见了,据小学老师说放学后被家长接走了,但家长却否认接过孩子。
小孩叫小苗大概八岁,上二年级。按道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基础的辨别能力了。
沈桑榆把花店盘给张薇薇后整天无所事事,经常到警局去转转,能帮着点就帮。
最近辖区内时常有儿童失踪的案例,应当是同一个犯罪团伙所为。
这次同前几次有些不同,傅宜生被叫回总局处理之前的一个案子,也没有临时的刑侦队长。
庄哗虽然年纪轻但经验还算丰富,能很好得带领大家正常进行。傅宜生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大概一周后就能回来。
这起案子十分蹊跷,经过仔细筛查发现,A市今年失踪的儿童已经上百例,却没有被重视,以至于这么久都没有侦破一例。
庄哗这个暴脾气,孩子不见了都不管,真沉得住气。
沈桑榆跟着小桃一起跑腿走访,小桃还打笑沈桑榆,说傅宜生给局子里拐了个童工来。
小苗的母亲伤心欲绝,脸色憔悴不堪,还要硬撑起来讲那些往事。小苗已经消失快三天了,很难想象会发生些什么,世事难料。
小苗有个电话手表,应当是可以尝试定位。庄哗定位到手表位置在一个有点远的地方,他自己深夜去了一趟。地址在江边,无疑,手表必定是在江里面了,但小苗一定没有。
一个犯罪团伙屡次拐骗幼童,按照以前的案子来推导,有几种可能性。
第一,用来运送毒品。关于这类的新闻也并不常见,但确实是存在的。罪犯在简陋的措施下给幼童做手术,把毒品藏入肚子里。有些幼童伤口感染,也有命死中途的。
第二,贩卖。这种就比较常见了,每年有上万的儿童被诱骗来贩卖给一些无法生育或者不像生育的夫妻。
第三,满足一些禽兽的性需要。这种就算事发情况也一般比较晦涩阴暗,去年也出现过有些幼儿园利益熏心把孩子的一生都毁了的情况。
庄哗没有马上回家,他靠在车门上,在这样闷热的深夜里沉思。
已经很晚了,十一点多的样子。街道冷清下来,霓虹灯却越来越亮。嘈杂的地方嘈杂,宁静的地方宁静。
身处嘈杂的人往往更明白宁静的意思。
江边有一个学生带着个小孩在玩水,庄哗走过去提醒他们回家,男孩就带着儿童走了。
这下换了庄哗坐在江边,江水拍打着台阶,时而涨起水花来,打湿了庄哗的鞋子。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庄哗兀自笑了笑,没有收回脚。
天上高高地悬挂着明月,有一团微黑色轻飘飘的云附在月亮旁边,不断地试图掩饰月亮的清辉。
“庄哗,你在哪儿呢?”小桃打电话给庄哗,他那边是少有的安静。
“怎么了?”
“又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在胥江路。”小桃焦急万分,这样下去案子没有进展,反而失踪的孩子更多。
庄哗就坐在胥江边,心中有几分存疑。
“什么时候报的案?”庄哗立即站起身,向车子走去。
“不久前,孩子妈妈说带着孩子出去散步,一转头孩子就不见了。”
*
小苗被打了很大剂量的麻药,动弹不得。她没有哭闹,但是醒来之后,她看见屋内有许多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孩童。
小苗不敢说话,她从来都是胆子轻的人。怕引起注意,自己被盯上。
毕竟小苗只是个孩子,她看着旁边的小姑娘大概比她小两岁,闷闷地哭着,只要门口站着的人目光一扫过来,她就不作声了。
有一个小孩哭闹着被带进来,穿白色褂子的男人长了一脸络腮胡,凶神恶煞地扇了小孩两巴掌。
小孩哭闹地更凶,嘴角流出了血。
小苗害怕的握着拳头,她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不在络腮胡的视线范围之内。她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惊恐。她害怕。
络腮胡把小孩扔在潮湿阴暗的狭小房间里,转身锁上了铁门。
屋内有一股臭味,应该是有小孩尿了。
小苗浑身发抖,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被摘取了。
“老板什么时候来看货?”络腮胡对着手机一脸猥琐地笑着,交代守门的男人看好,不准他们哭闹。
“后天?好的,您放心……这里有十七个孩子……”
小苗落下了惧怕的泪水,她看见旁边哭的小女孩手臂上有一道口子。
阴暗如斯,这个房间就像牢房一样见不到光。小苗身上有几块皮肤都成了青紫色,是被那个络腮胡揪的。
络腮胡很凶,每天只有中午给他们一人发一个脏兮兮的硬馒头,有的甚至发了霉。有个小孩吃了发霉的矛头,吐了一地,屋子里的味道更加令人作呕。
第三天,络腮胡找了个瘦弱的女人给他们打扫了房间,还给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个女人也是被络腮胡胁迫的,小苗猜。
就在那天下午,有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隔着铁门,看上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被带走。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的干净衣服又被脱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房间,大家几乎没有任何隐私。
轮到给小苗换衣服时,小苗低声问女人:“他们被带去做什么了?是被领养了吗?”
声音不大,这话听得女人手一顿。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匆匆忙忙就带着衣服离开了。
络腮胡看到小苗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小苗一眼,小苗当即缩了回去。
后面接连两天,又有人来带走孩童。
当第五天的时候,屋内只剩下了十个孩子了。
络腮胡手里拿了跟手臂粗的木棒,站在铁门边:“可惜了,你们自己生的不好看,只有走另一条路了。”
他们被分批装进了几辆大货车。大货车上全是膻味很重的羊,叫闹起来很吵。她和那个被络腮胡扇过巴掌的男童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不大,他们只能弓着身子。
一路上,小苗听见车外有很细小的声音。
大概是路过关口,有警察在查车。
男童忽然大声喊叫,加上周围的声音振聋发聩。但他们并不能叫到外面的人,因为羊叫声音大的多。
不一会儿,货车又行驶起来了。
男童无助地哭了,小苗也跟着哭了。
小苗的头重重地撞在了铁笼上,擦破了皮。头顶有一只小羊,惊奇的低下头来舔着铁笼子。
小苗受不了这股臭味,就一直屈着身子。
小羊收回了炙热的舌头,小苗才恢复原来的姿态。
铁笼的四角有个不起眼的尖端,这是小苗撞了一下发现的。
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身子,用一个很累的姿势去蹭尼龙绳。
绳子被挂破了一截,小苗的手酸痛得很。她把男孩的尼龙绳换了个活结,并嘱咐他:“下车的时候,你说你肚子疼要上厕所。等他们给你开门,你就玩命跑,知道吗?”
“那你呢?”男孩哽咽着,难受至极。
“我和你只能跑一个,你要记住,使劲跑,知道吗。不要回头,不要停下脚步,一直跑到安全的地方。”
比起这帮孩子,小苗懂事地多。她又用绳子把自己的手绕了好几圈,也打了个活结。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小苗看他还在哭,问他。
“我叫陈智博。”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想要把泪水收回去。
小苗点点头。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到的时候,差不多天都快黑了。
是络腮胡亲自卸的货,直到村民把羊赶走了才从车上抬下五六个笼子。
络腮胡把他们放出来,用一根长绳把他们挨个挨个的手绑在一起。
陈智博看到小苗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对络腮胡说:“叔叔,我想上厕所。”
“上尼玛的厕所呢?到了再去。”
“叔叔,我憋不住了,我要尿了。”
“大熊,你还是带他找个地方解决吧,等会儿去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吓尿了老杨又要发毛。”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走过来。
络腮胡想了想,老杨最爱干净,要是手术室被这些破孩子弄脏了,拿起刀了,还是他更擅长。
络腮胡让陈智博走前边,好盯着他,没想到走了一段路男童拔腿就跑。
乌漆嘛黑的,络腮胡视力不好,跟着追,追着追着,就找不见人了。
络腮胡低骂一声,居然让一个小孩跑掉了。
他不得不往回走,带着同伙撤地方,结果回去,却发现另一个女孩也跑掉了。
小苗跑的地方是恶魔森林,在当地传说里,没有一个人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同伙看到那方向,加上天也黑了,就怂了,不敢去追。
络腮胡心情一下子阴霾了,本来可以赚的盆钵体满,跑了两个孩子,上面的人又得弄他。
小苗跑啊跑,跑到了一个四处无人,没有灯光的地方。
头上的月亮穿过柔软的云层,发出一点光芒,给小苗照路。
小苗坐在一棵榕树下,四处黑漆漆的,小苗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天边没有一颗星子,深夜不停有猫头鹰的叫声。
小苗害怕地缩成一团,这样的森林里难免会有蛇虫鸟兽,若是出现了野兽,恐怕她这条命也交代在这儿了。
陈智博一直跑一直跑,终于跑到了一个见光的地方。那家人户的房梁上挂了一盏暖黄色的灯,陈智博似乎还听见房内有欢声笑语。
陈智博哽咽了两声,“笃笃笃”地敲开了大门。
开门的人是位中年人,身后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
听着陈智博讲完经历,中年人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自己的村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阿姨对他的态度很不满,给陈智博热了饭吃,带他穿了身干净漂亮的衣服,安排到自己儿子的房间睡了。
接着走出来,严肃地跟丈夫商讨。
丈夫憨厚老实,却有点犹豫,妻子武断得很,这种事情必须要报警。
第二日,这对淳朴的夫妇到当地警所报了警,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