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崔德儒升任大鸿胪卿 曹元仲密保东武阳王

  • 魏卿
  • 执戟良人
  • 3181字
  • 2023-10-28 10:59:54

“陛下,夜露深重,何不还舟?”

正在凝神听那童谣、神思缥缈的曹丕,被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不知何时,那为自己所熟悉的,原本雄浑沉稳的声音,竟也变得如此沧桑了起来,曹丕心中不禁又惊又悲。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人,却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人。

“仲达......”

曹丕才开了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司马懿的眼神中,果然已经失去了一丝当年的热情,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几分哀伤,几分沧桑,几分漠然,以及一些,曹丕看不太透,看不太懂的颜色。

司马懿行了一番大礼,轻声问皇帝道:

“陛下,是有什么话,要与微臣说吗?”

皇帝望着天上那颗明暗不定的紫微天垣,长叹了一声。这一叹,好似裹挟着千年愁思一般,他仰望着星空,缓缓说道:

“仲达,你知道吗,羲伯【王象】他临终前,和朕说了好多话。只不过,他说的,大多都是多年以前的往事了。记得从前,朕还是魏王太子的时候,随口许过一个愿,说要将天下所有的典籍经书集为一册,以宏先人之言,当年的他二话不说,就叫上了桓范桓元则、刘劭刘孔才、韦诞韦仲将、缪袭缪熙伯四人,不分昼夜,废寝忘食,竟真将朕这个宏愿变成了现实。整整四十部,八百万言,羲伯他们不出十年而成,真可谓是千古之功!”

望着情绪激动的皇帝,司马懿就好似一口古井一般,依旧波澜不惊。

曹丕望着满天的星斗,继续言道:

“你知道吗,他在临终前,一直还在说,杨俊对他的恩情......”

曹丕言及此处,不再言语。过了良久,皇帝才稍稍恢复了平静,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朕,后悔杀了杨俊了......”

皇帝的话,就好像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树洞当中一般,不见了回音。

————

“玄哥,你终于来了,明明差事都已经了了,你偏偏又要北上,害得我与奉弟还有桓弟一番好等啊。”

在长亭驿站足足等候了三日的夏侯献,一见到堂兄归来,便开始不住嘴的埋怨了起来。

“原本按照行程,两日前我便可赶来,只是吴都督和牵府君听闻我要离开,非得设宴款待我,因此这才淹留了两日。”

夏侯玄一面拍着堂弟的肩膀,一面笑道:

“我不是让你与奉弟,还有山君一同在上党城内等我吗,为何你却在外城此处等了三日?”

夏侯献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道:

“兄弟我担心哥哥你的安危,怎敢安心居于城内?这北境胡汉杂居,乱人横行,你又是孤身一人,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乱子,因此我与奉弟还有山君商议定了,我早早来到此处等候,如果今日你还不来,那我们三人便日夜兼程北上去迎你。还好,哥哥今日来了,我们也就不必再操这闲心了。”

夏侯玄闻言,暖暖一笑,从包袱中取出一只小包,扔给了夏侯献:

“算你们还有点良心,喏,之前答应给你们的,并州风味,风干牛脯!”

“哇!”

夏侯献一听便兴奋了起来,一改往日里小大人的形象,他抱着那袋牛脯是又蹦又跳的,口里面千恩万谢个不停。要知道,以往跟着翁翁,或者父亲去打仗行军,艰苦乏粮之时,翁翁与父亲非要与士卒同甘共苦,因此这牛肉脯,便成了自己这个将门之子最喜爱的童年回忆。

而这天下的牛肉脯,又以并州出产的最是有名。

并州多山地,耕地不比中原广阔,因此可宰杀的死牛病牛数量较多,再者,并州处于北境,多有胡人牧牛,此处草料干燥,故饲养的牛肉质要比中原牛肉要鲜美许多。不仅如此,并州盛产鲜美豆豉与酒醋,佐料也最是美味。

正因如此,这并州的牛脯才成了驰名中原的上品。不仅是中原,甚至江南江左,蜀中关中,都十分喜爱风干过的并州牛脯。

看着兴奋异常,食指大动的堂弟,夏侯玄忍俊不禁,揶揄的笑了笑:

“看在你一直等我的份上,准许你现在就吃一些,不过不要吃完了,记得给奉弟还有山君留些。”

“晓得了……”

夏侯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献的腮帮子便鼓了起来。

————

刚刚到任不过数月的幽州刺史崔林,又开始整理起了回京的行礼安排起了回京的行程。

由于此次收降东鲜卑素利等人,以及数万鲜卑骑士民众,立下了大功劳,因此朝廷那边传来了褒奖的诏书。

不仅如此,监国平原王殿下特地请示了皇帝,升崔林做了大鸿胪,专门掌管外交事宜。

“崔使君……哦不,现在,该改口称您为大鸿胪了。”

幽州别驾帮崔林收拾好了南下返京的行礼以及仪仗、卫队之后,前来请崔林赴践行宴:

“大鸿胪,卑职已经准备好了酒宴,为大鸿胪践行庆贺,还请大鸿胪稍移玉趾,前往南郊长亭。”

看着勤勤恳恳辅佐了自己数月、而今一脸谄媚之情的别驾,即将别离、升任京官的崔林心中,此刻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好,我知晓了。”

崔林整了整衣襟,挎好了腰间的佩剑,挺身而起。他扶了扶躬身如弩的别驾:

“这些时日,你辛苦了。我有些话告知你,你且记住。任上这些时日,我曾细细观察过幽州众僚属、各地太守,唯王雄王浑父子二人,可称得上日后栋梁,我走后,州中之事,如若有你解决不了的,你大可前去请教王雄。这个人你维好了,日后定然有用。”

那别驾听了崔林的肺腑之言,热泪盈眶,咚的一声重重跪拜在了崔林脚下:

“使君之大恩,在下此生,没齿难忘!”

崔林点了点头,佩戴好了腰间香囊,整了整头上的进贤冠后,这才跨步走出了堂外。

————

洛阳。东宫内堂。

刚刚送走了前来筵讲的平原王傅高堂隆之后,平原王曹叡立即又召来了曹爽,曹肇,以及文学何曾、新近依附自己的李丰李安国,还有毕轨、卫烈、高珣等人,开始着手商议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曹叡端坐堂上,长眉微蹙,沉声说道:

“诸位,安排天子回京事宜。此事我已安排了尚书台前去办理。今日召唤诸位前来,是想与诸位,密议一件私事。”

曹爽拱手起身答复道:

“殿下何出此言,常言道,王者无私。殿下荷天下重任,殿下之事即是天下大事,有何麻烦,殿下只管直说,臣等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曹叡闻言,点了点头,他皱紧的眉头,微微有所舒展:

“诸位都知道,前两日,孤的表舅,散骑常侍、卞校尉,返京之初,便下达了一道诏书,赐封孤的兄弟阿鉴为东武阳王。本来,阿鉴今岁已满十五成童之岁,封王并无不妥,只不过,陛下却特意在诏书中提及,让阿鉴暂时不要之藩。”

卫烈听了这话,起身行礼进言道:

“殿下,难道您是担心,东武阳王殿下,会对您的地位,有所威胁?”

曹叡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孤是在担心,曹霖。”

高珣闻言,心中略有疑惑,他起身奏言道:

“河东王殿下他,前些时日犯了禁忌,已得陛下猜忌,日日消沉,龟缩府中,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依臣之见,他已经丧失了斗志,已经不足为虑,殿下又为何担心曹霖?”

曹肇也不解的问道:

“珣弟言之有理,河东王殿下既已失势,东武阳王殿下又毫无根基,不知殿下所虑,究竟为何?”

曹叡再次摇了摇头,他蹙眉道:

“诸位有所不知,曹霖是孤的兄弟,孤自然对他颇为了解。孤这个弟弟,一向自负非常,且又性格残暴,如今犯下过错,失了天子期望,自然再难直接与我抗衡。所以,孤所担心的,乃是毫无根基的东武阳王。”

何曾与曹肇、李丰三人闻言,大吃一惊,紧接着又恍然大悟。

李丰起身言道:

“殿下所虑,可是害怕河东王殿下会加害于东武阳王殿下,再嫁祸给殿下?”

曹叡长眉微微一抖,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这些时日,陛下回京之前,我便和纂弟两人多多留心此事。以确保东武阳王殿下安全。”

曹叡摇了摇头道:

“此事,如若交于我东宫直系,极为不妥。万一我东宫出面暗中保护阿鉴,万一百密一疏,让曹霖得了手,届时他再反咬一口,我们岂能说的清楚?”

曹肇点了点头道:

“是臣失察了,殿下所言极是。但,如此一来,曹纂,还有卫司马督以及我等,皆无法出面,我们当如何是好?”

曹叡皱眉正在思索之际,李丰突然离席起身,再拜于堂下:

“殿下,臣与舍弟李翼,昔日在洛阳军中任职,所识好友,有崔赞、许允等人,此二人一向与东宫毫无瓜葛,因此可用。”

曹叡闻言大喜,他亲自下堂扶起了李丰:

“安国真是解了孤之大患!”

李丰起身再拜,微微笑道:

“臣既为殿下效力,自当不避水火,尽诚竭节!”

曹叡笑着点了点头,又安排道:

“高珣,这些时日,你就以询问案情为由,多多造访河东王,务必好好盯住他,一有异常,记得速来报我。”

“唯!”

高珣离席起身,堂前下拜道:

“臣定不负殿下重托!”

曹叡的眉头,此刻才终于舒展了开来:

“此事,孤就仰仗诸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