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月光自窗子落进来,清清落在地上。
小天孙看地上一片清清的月光,歪了脑袋,又看汝嫣,说:“师父,晚上了。”
汝嫣看窗子外边的明月,轻轻应了一声。
“师父,渝儿不想睡觉,渝儿要陪着师父。”小天孙咧嘴笑了,天真地说。
“渝儿怎么就不想睡觉了?”汝嫣问。这个小兔崽子寻常夜里可是要睡觉的。
小天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汝嫣,说:“师父明天就走了,渝儿不要睡觉,渝儿要陪着师父。不然,渝儿以后就不能多见师父几回了。”
汝嫣道:“待为师历劫归来,你还是可以日日见着为师。”
“可是,师父走了的时候,师父叫渝儿怎么办?”小天孙问。
汝嫣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天孙伸出手,欲抚汝嫣的脸颊,却给结界挡住了。不由得收回了手,说:“渝儿是最喜欢师父的,就是过了一千年,渝儿还是最喜欢师父的,不会变的。”
汝嫣看小天孙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水眸一敛。小天孙是最喜欢自己的,一千年了,总是这样说着,不肯改。
“就是过一百年,渝儿还是不会变的。”小天孙看汝嫣的脸,轻声说。
“你不肯变吗?”汝嫣问。
小天孙笑了,说:“师父,你说,渝儿为什么要变?”
汝嫣说:“就是再喜欢的东西,过了时候,也不会再那么喜欢的。”
“可是,师父在渝儿心里是最重要的,渝儿当然是最喜欢师父的。还有,渝儿也是师父最重要的,师父最喜欢渝儿的,也不会变的。”小天孙理直气壮地说。
汝嫣看小天孙一张认真神情的小脸,说:“要是你在为师心里不再是最重要的呢?”
小天孙撇了撇嘴,汝嫣肯定是跟自己闹着玩的,自己在汝嫣心里肯定是最重要的。说:“师父不要这样跟渝儿闹着玩,渝儿不喜欢的。”
“渝儿,为师没有跟你闹着玩,为师是在问你。”汝嫣说道。
“那师父就是好玩。渝儿在师父心里是最重要的,师父不要玩渝儿了,渝儿知道,渝儿是师父最重要的大宝贝。”小天孙一本正经地说。
“渝儿,为师是问你,要是你在为师心里不再是最重要的,你要如何?”汝嫣又问了一遍。
小天孙没有说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汝嫣。要是他在汝嫣心里不是最重要的,那他就把在汝嫣心里比自己更重要的一一毁掉,这样,他就还是汝嫣最重要的!
小天孙就这样看着汝嫣,汝嫣看他一双墨眸,竟觉丝丝冷意。蹙了黛眉,道:“渝儿,你怎么了?”
小天孙顿时笑了,一张小脸笑得还是天真无邪,没有一点破绽,说:“渝儿在想,什么东西能比渝儿更重要?”
汝嫣道:“罢了,为师不问你了。你若是困了,便睡罢,为师守着你便是。”
“渝儿没有,渝儿要陪着师父,渝儿不困。”小天孙兴兴地说。
汝嫣点了点头,既然这个小兔崽子不想睡,就随了他去罢。
外间的月清清亮着,月光丝丝恍若银线。朝晖殿里一派静悄,道上,还有巡逻的守卫,轻声走着,并不发出大的声响。
红生玉寻常一般,来到洛言笙的寝殿,见房间里还亮着烛火,长睫颤了颤,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道:“尊主,属下来了。”
房间里的洛言笙听得红生玉的声音,凤眸一敛,说道:“护法进来罢。”
红生玉应了一声,推开门,见洛言笙坐在矮榻上,烛光落在他一张脸上,愈衬得清俊如画。
洛言笙倒下一杯茶,道:“护法进来罢。”
红生玉走了进来,轻轻把门关上了,来到洛言笙面前。
洛言笙抬头看红生玉一张明丽的小脸,轻轻一笑,说:“护法,你还站着做什么?只管坐下罢。你同我十几万年的交情,你莫不成还要拘束?”
红生玉低下了脸,虽说自己同洛言有十几万年的交情,还是不敢太亲近。说:“多谢尊主好意,属下还是站着罢,不必坐。”
“偏你一个,”洛言笙歪了脑袋,笑说道:“这样死守规矩。”
红生玉没有说话。她就是死守规矩,不敢有半分逾越。
洛言笙撑着半边脸,凤眸些许迷离,说:“护法,你虽跟了我十几万年,可我还不知你出自何处,家乡何处。”
出自何处?家乡何处?红生玉从来未同洛言笙说,洛言笙只知,当时,他是在永宁宗见的红生玉,其余一概不知。
红生玉长睫颤了颤,十几万年了,她未曾跟洛言笙说自己出自何处、家乡何处,洛言笙也不曾问,却敢用她十几万年。可,朝晖殿里的,哪个不是知根知底,偏偏她一个,谁也不知她来自何处、家乡何处。
“尊主未曾问属下。”红生玉说道。
洛言笙一笑,说:“我是未曾问护法。我只知遇护法的时候,护法正在永宁宗。”
红生玉没有说话。她不敢说自己来自何处,家乡何处。否则,洛言笙知晓了,她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朝晖殿。
洛言笙看红生玉默然无言,唇际笑意愈深,说:“护法在想什么?”
“属下不敢想什么。”红生玉应道。
洛言笙拿起方方倒下的一杯茶,给了红生玉,说:“护法不想对我说,我也不会来逼护法,毕竟,护法知晓,我可不喜欢逼别人家。”
红生玉接过这一杯茶,茶有些烫,连带着杯子也烫手了些。说:“属下知晓。”
“护法不肯说,我自然也不肯再问。就是护法来自哪个家里,我也不在意。护法可跟我十几万年,别人背叛朝晖殿便罢了,可护法是不会的。”洛言笙一双凤眸瞧着红生玉,笑问道:“护法,你说是不是?”
红生玉握紧了手里的茶杯,默然无言。
既然红生玉不说话,洛言笙就当红生玉默认了。说:“我就晓得,护法是不会的。”
红生玉还是没有说话。或许,洛言笙知晓了自己来自何处、家乡何处,就不会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