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王荪、谢玷很快就抵达了坤阳城外。更可怖的是,王氏担心小城池十万大军腾挪不开,还带了驯兽师前来,每个驯兽师都有一个大笼子,里面全是豺狼虎豹,连丁氏豢养的大犀牛,也加入了战斗队伍。
这些动物一来,气势着实吓人,渡过北面河流时,瞭望的士兵吓的腿软,不得不下来飞奔禀告鎏秀——前方还有猛兽阵。
对方兵力号称十万,而自己这里仅有两万残兵以及一些乌合之众,显然实力十分悬殊。
无论是跟着鎏秀来的李贲、崔苻,还是杨仪、火五儿等人,都没有见过这种大阵仗,王芒做大司马多日,手握王朝整个兵马力量,他所调动的都是精锐部队。
所以此刻大家不禁十分丧气,心里开始想念自己家中妻儿老小,或是在春陵仅剩的几亩薄田,如果赶紧出逃,尚有生存的希望,正面对抗只会加剧伤亡。
鎏秀与杨仪商议权衡再三后,打开了城门东南面的一座角门,向众将士坦诚心扉:“要回春陵或者外逃他处的,请从此门尽快离开。愿意留下者,且听鎏某一言:众人皆有老小,鎏某新婚妻子被劫、侧妃也尚在家中,和诸位思念家人之情并无不同。但若今天逃走,他日王芒军队更加势如破竹,请问诸公又能有多少时间再与家人温存?如今日同仇敌忾,背水一战,又岂知胜算无望?”
中有一人道:“鎏将军,非是我等不愿随你而战,只是我等过于弱小,如今他十万大军正在渡河,硬拼只会徒增伤亡……”
鎏秀道:“诸公所言与兵法之理皆通,吾亦并无辩驳之意。故而方才已经言明,欲出走者,秀绝不阻拦!”
这时,杨仪道:“某不愿走!在春陵本就再无故旧,家人亲友皆死于战乱,如不铲除王贼,哪有面目回乡,愿誓死追随将军!光复旧朝!”
此时也天空恰好裂开一道闪电,巨大的白光划破长空,映照的鎏秀整个脸庞像在聚光灯下,他继续痛陈王氏之恶行。众人热血奔涌,呼声震天:“光复旧朝!追随将军!光复旧朝!追随将军!”仅千余人从小门撤出。
于是,鎏秀精挑三千骑兵,准备突袭渡河的王、谢军队。既然敌我悬殊,唯有出奇制胜,或有胜算。
此时天空电闪雷鸣,王、谢军队渡河刚渡了一半,猝不及防的被鎏秀这里的骑兵突袭,本来就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因此一冲即溃。这时动物们的牢笼在水中有些被打开,有些连笼子直沉入水底,动物们死伤溃逃,不战而退,对鎏秀的威胁瞬间降低了一半。
而流砂河本来河水较浅,一些士兵死后尸体堆积起来,作用竟然堪比阻断水流的沙袋,一时间,尽管西面而来的水流湍急,但东面断流,水位越来越高,而王、谢士兵不熟水性,人又多,在混乱之中踩踏而死的、淹死的不计其数。
王、谢之军由此完全自乱阵脚,鎏秀的三千铁蹄便横扫了流砂河,杨仪大喊:“擒贼先擒王!”这样一句双关的话语,让三千骑兵开始狂追王荪,王荪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乱军斩杀。紧接着是谢玷,二人首级很快被取下。
指挥中枢突遭灭顶之灾,整个战局彻底扭转。
王、谢残部无心恋战,有些甚至开始向东面逃散。十万大军化于无形。
夜间清点伤亡,鎏秀这里只有几十名士兵负伤,死亡不足十名,几乎全胜。所有人斗仿佛在睡梦中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鎏绣贴身衣衫也全部被汗水浸湿,这本来也只是他放手一搏,没想到居然轻松取胜。
向东部逃散的王荪残兵更多的是王氏族人,一时间,其他八郡都知道,鎏秀三千骑兵,在坤阳一日之间就大败王芒十万大军。淮水、浊洀等连忙派人赶往春陵,继续增援鎏秀,并且指明:加入的是招讨大将军鎏秀,不是鎏绚。
新一批浊洀援军主要由泗水士兵组成,统领是殷氏兄弟中的殷符,得知邢琰、嶝通等人被鎏绚囚禁,气不打一处来。春陵的黛军本来也对鎏绚极为不满,其赐死鎏绫之事,更令众人心寒无比,现在既然鎏绫已死,不如转而支持其弟鎏秀,于是各派达成一致,在武州绞杀鎏绚,尊鎏秀为春陵之主。
此时,鎏秀一心乘胜追击,毫不理会春陵王之位,仍带着众人与新的援军亲往征战罗阳。刚到城外十里,便看到罗阳豪族们押着俞氏一族,跪在道旁请罪,说王荪、谢玷的军队都是俞氏招来的,自己都愿意追随归顺鎏氏。
就这样兵不血刃,罗阳尽收囊中。
这是鎏秀第二次入罗阳。彼时,鎏秀从太学辍学而来,游历先祖发迹之地,满心是对前途的担忧和迷惘;而此时,却是罗阳市民与豪族夹道欢迎。鎏秀骑着高头大马,马上攒着三个揪揪,这是H朝皇室方能使用的式样。
王、谢两族各损失了重要将领,此时的长渊,整个朝堂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俞歆在罗阳的亲属全部下狱,族长首级被悬挂在罗阳城外示众。俞歆看到谢氏官员,就脱下官帽,带在他们几人头上,拍手笑着唱道:“老头儿,手巧巧,扎草垛,编竹笼。草垛子,歇歇脚,叫蝈蝈,归竹笼……”
王芒气急败坏道:“俞歆疯了,还不把他拖出去!”王屿等负责礼仪的官员吓得满脸煞白,赶紧和侍卫一起将俞歆拖走。
此时姅婕妤一身缟素,带着一队阳平宫的宫女,哭哭啼啼的前来禀报太皇太后殡天的消息。
王芒只淡淡道:“知道了!”便打发姅婕妤出去。又到:“如今叛军再度攻占了罗阳,谁还可为寡人分忧?”
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此刻的朝堂,忽然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王芒拿出了大司马印,又道:“若有出战,大司马之职便可领去!”
但朝堂仍然静的出奇。如今三公之外还有司若、司直等助理,今天变官职,明天改币制,后天改田亩,谁人不晓?高官厚禄,您老还是自己享用吧。
王芒见无人应答,忽然摔了印绶。“好,你们都不想为朕出战,那要你们何用?王谧何在?”
王谧此刻正带着禁军就站在威阳殿外守护,王芒一声大喝,他只得小步跑到殿上,尴尬应答。
王芒道:“你还不杀了这班乱臣贼子,新朝危急,竟无一人愿意出征!”
王谧道:“列位都是谧的叔伯,与其让谧斩杀他们,不如就让谧去迎战鎏秀!”
所有朝臣皆向年轻的王谧投去感激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