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邱小麦都是在“小柳庄”姥姥家度过的。
“起了,麦子!”姥姥抱来了刚给她在炭火上烤好的棉衣。“好暖和!”邱小麦光着的胳膊和小腿一伸进去瞬间舒坦。“怎么又不穿秋衣?”邱小麦冲着姥姥伸了伸小舌头,套上棉鞋就跑出去了。邱小麦不论春冬,一年四季,睡觉只穿一条小裤头。冬天天冷,睡觉时穿着秋衣秋裤,早上醒来,邱小麦的秋衣就不知道蜷缩在被窝的哪个角落了。
邱小麦在屋子里是待不住的。她带着两个小表弟,吃过午饭,又晃荡了村子外面。阳光很吝啬,她挂在空中,却又不愿敞开怀抱,释放温暖。空气是冷的,吸进鼻孔有些针刺一样的感觉,虽然只是微风,仍然很打脸。整个天地都没有颜色,红的春,绿的夏,黄的秋,已挥手说再见。
邱小麦突然很怀念春天,那个时候可以在树上荡秋千。
一根拇指般粗细的麻绳,一个绣了花的枕头,邱小麦会在短短几分钟里,做出一个秋千。也有因为树杈太高,太错综,绳子扔不到预定的位置时,两个表弟小脸巴巴地看着绳子一次次跌落下来,嘟着小嘴,一脸的懊丧。这时,邱小麦便去喊姥姥。姥姥很熟练地先在绳子的一头打个结,然后把麻绳在另一只手上绕上几圈,瞅着树杈的空缺处,一扬手臂,绳子打着旋,像一条在空中游动的蛇儿穿过树杈,然后驯服地垂了下来,邱小麦和表弟欢叫着,一把抓住垂下来的绳子两端,急急地把绳子系在一起,姥姥不放心,总是用力地拽拽绳子才离去。花枕头放在绳子上,邱小麦先把小表弟抱到绳子上,让他抓住绳子,然后在他背后轻轻一推,空中便响起他咯咯的笑声。
午睡时候,邱小麦就一人在荡秋千,有时荡得很高,甚至能触碰到低垂下来的雪白的槐花,每每这时,她总是要惊喜地叫上一声。更多时候邱小麦双手环抱在绳子上,任凭绳子在原地打旋儿,她低着头,似睡非睡,嗅着槐花香,她会“呵呵”笑出声。但是每次都会被姥姥打断美梦:“麦子,弟弟醒了!”姥姥一声呼唤,邱小麦赶紧从秋千上蹿下来,跑回家去,只留下小枕头孤零零地荡秋千......
这冬天,实在是无趣!
邱小麦有些漫无目的,河里的冰结的不够厚,根本就载不动人。三个孩子蹲在路边,捡着小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扔进路边的小河里。大一些的石块会被砸碎的冰卡住,小些的石子会在冰面上滑落很远......
一辆黑绿色的卡车从远处驶了过来。邱小麦站起了身子,她看到卡车开进了不远处的一块荒野中,卸下了一堆东西,然后扬长而去。
“快走!”邱小麦兴奋地吆喝了一声,带着两个表弟奔向荒野。
一堆城市垃圾,像一座小山矗立在三个孩子面前!
邱小麦定定地看着,这堆垃圾就像一座宝藏,它不经意地在这儿那儿露出宝贝的一角:有一片绿色的花碎布,大半截身子躲在垃圾下面;有一只肉色的小胳膊无力地伸向天空;还有半截自行车车轮,已经严重扭曲……
邱小麦找了一根树枝,把它折成三小段,递给了表弟姚正和姚立。三个孩子爬上垃圾堆,开始用小棍扒拉起来。“姐姐!”,姚小麦抬起头,姚立手里举着一个黄色的硬纸圆片,高兴地向她炫耀。姚小麦认出来这是拼图上的东西,她也有。她继续挖掘着眼前这座“宝库”,希翼着有“重大发现”。她的小棍戳出来一个白灰色的橡胶套,她把它挑起来,细细端详:皮子下半部分被什么东西黏连在一起,最下端就像姥姥的“妈妈头”,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她的样子把两个表弟也吸引了过来。“这是什么?”姚正好奇地问道,“能用来吹泡泡吗?”“不知道!”邱小麦皱了皱眉头,把橡胶套扔在了一边,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姚立却又把它捡了起来,放在了嘴边,他鼓动两个皲裂的紫红腮帮,不停吹气......“能吹泡泡,能吹泡泡!”姚立小手捏着那个鸡嗉子一样的泡泡,欢天喜地!邱小麦一把夺过去,扔到了地上:“这么脏,你怎么放嘴上!”
姚立张开他如瓢一样的大嘴,号啕起来。邱小麦也不理他,继续“寻宝”,她知道,姚立最多一分钟,他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
三人最后的“战利品”:一颗铜纽扣,三片拼图,一个断了胳膊的布娃娃。
他们三个刚开始还把这些垃圾视作珍宝,在回去的路上,邱小麦一件件地给扔掉了。姥姥知道她带着表弟在垃圾堆玩,会训斥她的,她不能留下“罪证”。快进家门时,她再三叮嘱两个表弟不准告诉姥姥,否则,再也不带他们在树上荡秋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