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辉

癔症

门诊号101136，女，16岁，未婚，业农住江苏省六合县马集黄泥镇。据云：1956年秋，因骑牛放草，被牛突然带入河中，以致受惊，以后渐觉精神失常，哭笑不定，烦躁失眠，语无伦次，饮食无时，2年来，经服中西药甚多，病势不减。1958年7月10日来南京，经某医院诊断为癔症，给予镇静剂亦无效。于7月12日来本院门诊，先治以豁痰平肝息风之剂，并针神门、太渊、丰隆、大椎、照海等穴，效亦不显。15日复诊，见其时哭时笑，胡言乱语，答非所问，诊得脉来弦数，舌红无苔，口干欲饮，大便干燥，乃属阴虚阳亢，津液不足之象。即用生甘草四钱，黑大枣、小麦各二两，每日煎汤服1剂。2剂即安定，4剂后神志清爽，一如常人，续处原方数剂，返六合家乡，经访问迄今未再发作。

通过古代文献的温习及临床实践，证明促使本病的原因，是由于情志过度失调，精神长期刺激所致。所谓五志生火，内灼阴液，阴液损伤，则血气衰少，五脏空虚，且因肝气之不得条达，郁久则必侮克脾土，土为万物之母，生化之源，脾土受克，运化失职，于是水精不得四布，五经不得并行，有消耗而无补充，则百脉必致失养，故出现口唇、咽喉、舌质等异常干燥，多饮不能解渴，便秘、溲黄、烦躁、不寐、哭笑不得等，一派阴虚液少，急迫难忍之状。仲景所以称为“脏躁”（是指脏中干燥，并非单纯地指子脏或子宫而言，不过此病患者以妇女为多，故仲景列入于妇人杂病篇中），而治法着重于甘润滋养，以补其不足而缓其急迫。《素问·举痛论》说：“悲则心系急，心病宜食麦。”《素问·金匮真言论》说：“肝色青，其谷麦。”《素问·脏气法时论》说：“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等。实足为后人治疗本病的指南针，仲景师其意，而立甘麦大枣汤一方，可谓水乳相洽，正合机宜，故其效如桴鼓也。方中甘草，乃味之至甘者，《本草纲目》谓其能主治一切急迫挛痛的病症，有缓肝、泻心、润肺、和胃的功能；大枣《神农本草经》谓其能安中养脾，补少气少津，通九窍，助十二经，故亦能主治挛引强急，而为甘缓和中的妙品，大有补脾、益胃、润肺、缓肝的效力；小麦《名医别录》谓其甘寒无毒，能除客热、烦渴、咽燥等症，故其有养肝阴、补心液的作用。陈修园在《金匮要略浅注》中说：“其色赤得火色而入心，其气寒乘水气而入肾，其味甘具土味而归脾，又合甘草大枣之甘，妙能联上下水火之气，而交会于中土。”更将本方的妙用，说得非常详尽。总之此方系属甘润之剂，以调补脾胃为主，盖脾胃属土，为万物之母，生化气血之源，血气充盈，则五脏皆有所养，自无干燥急迫之状，而病当可愈。窃思甘麦大枣汤治疗本病，不但效果确实而迅速，且价廉物美，味甘可口，病人喜食，尤其对性情执拗，好恶非常，不肯服药的患者更为适宜，且药性和平，无副作用产生，既可充饥，又能治病，诚属一举两得。不过使用本方的分量宜重，如甘草须用至四五钱以上，效力方显，如果咽干口燥较甚者，可酌加归、芍、地、冬；烦躁不安者，加入龙、牡、酸枣；兼有癔球（仲景名谓“炙脔”，《医宗金鉴》名为“梅核气”）而觉喉间阻塞，无舌红、口燥、咽干之象者，宜与《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篇中的半夏厚朴汤（半夏、厚朴、茯苓、苏叶、生姜）合并使用，则效果尤佳。同时再配合适当的精神疗法，以除去其原因，更换患者环境与生活等，亦属必要，并且根据先贤的经验记载，以及本人的临床试用本方对于其他神经系统诸病，如严重的神经衰弱、舞蹈病、癫、狂、痫症、小儿夜啼等，凡一切阴虚阳亢、津液不足，而呈现干燥急迫难忍之状者，只需多服久服，皆有相当疗效。

（1960年4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