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祖宣

厥逆

张某某，男，38岁。1975年8月14日初诊。多饮烈酒，过食生冷，又卧于湿地，以致水湿结胸，两胁剧痛，烦闷欲死，医用寒凉泻下药物，下利数次，其病不减。由于四肢厥冷，又误为阳虚，投温燥之剂，病更增剧。证见形体消瘦，精神不振，呼吸有力，口出臭气，以手扪胸，时发躁扰，不能言语，四肢厥冷，小便短赤，大便未解，舌红苔黄、脉滑有力，两寸独盛。此痰湿热郁于上脘，治宜涌吐痰热。方用瓜蒂、赤小豆、白矾各9g，研细末，分3次服。服后少顷，吐出痰涎和腐物两碗余，当即语言能出，大便随之下泄，身微汗出，四肢转温。中病即止，停服上药，以饮食调养而愈。

周某某，女，41岁。1972年4月25日初诊。患雷诺病已3年，每遇寒冷则作。经服温阳和活血化瘀药物，肢端痉挛好转，供血改善。近因惊恐而致失语，四肢紫绀加重，厥冷如冰，时呈尸体色。经先后用低分子右旋糖酐和镇静药物，以及中药宁心安神、祛痰开窍之剂无效。饮食不进，卧床不起。证见面色苍白，精神呆滞，不能言语，以笔代言，胸闷烦躁，欲吐不能，肢冷色白，舌白厚腻，脉滑有力，两寸独大。此痰浊壅塞上脘，急则治其标，先宜涌吐痰浊。方用瓜蒂、赤小豆、白矾各9g，水煎服。服后先吐浊痰碗余，继则泻秽臭溏便，遂即能言，脚冷好转，而雷诺现象亦减轻。

瓜蒂散出《伤寒论》，由瓜蒂（熬黄）、赤小豆各一分组成。仲景在方后说：“右二味，各别捣筛，为散已，合治之，取一钱匕，以香豉一合，用热汤七合，煮作稀糜，去滓，取汁和散，温，顿服之，不吐者，少少加，得快吐仍止”。详述了制服方法，同时还指出“诸亡血虚家”禁用。方中瓜蒂味苦、性升催吐，赤小豆味酸性泄，二味合用，有酸苦涌泄之功，再加香豉轻清宣泄，助其发越。此方为涌泄峻剂，对于痰涎宿食，填塞上脘，胸中痞硬，烦躁不安等症，用之得当，实有立竿见影之效。

案一为痰热壅郁上脘，气机不舒，故四肢厥逆，乍看似属阳衰不足之证，但口出臭所，舌红苔黄，脉滑有力，两寸独盛，其为实热无疑。以手扪胸，则其病在上可知。大凡宿食在上可吐不可下，在中可吐可下，在下则可下不可吐。“其高者因而越之”，故用瓜蒂散加酸寒之白矾，以增强效力。投剂切中病机，故效如桴鼓。案二属惊恐之后，脏腑功能失调，痰浊内生，阻塞于上，则胸闷烦躁，两寸独盛；清窍被蒙则语言难出；清不能升，浊不能降，阳郁不达，则四肢变色，厥冷如冰，状似阳微寒盛，而实非也。“邪气加诸身，速攻之可也”，故以瓜蒂散加味投之，果获良效。

瓜蒂散功能催吐痰食，凡宿食痰涎在上脘者，用此方加减治疗，可获良效。对于卒中痰迷，涎潮壅盛，癫狂烦乱，神识昏迷，失语不言，风眩头痛，懊不眠，五痫痰壅，火气上冲，发狂欲走者，皆可加减运用之。其辨证要点为胸满烦躁，欲吐不能，饥不能食，气上冲咽喉不得息，舌苔白腻多津，脉滑数或弦数、两寸独盛。如兼见四肢厥逆，此乃邪气结于胸中，阳气不能四达所致，与阳衰厥逆的辨证关键在于：前者脉多滑数有力，两寸独盛；后者则脉多沉细或沉微欲绝，以此为别。

本方为散剂，每服以3g为量，若不吐，可逐渐加至5g，中病即止，不必尽剂，以免过吐伤正。若改散为汤，则效果更佳，但不宜久煎。痰湿重者，可加白矾；痰涎壅塞者，酌加菖蒲、郁金、半夏；风痰盛者，可加防风、藜芦。恐吐泻后伤阴，可服稀粥少许以自养。不用补药，以免犯实实之戒。

诸亡血家以及脉沉细迟，体弱气衰，自吐不止，亡阳血虚者，本方均禁用。由于药性比较峻烈，后人多望而生畏，其实只要辨证确切，用之多取卓效。

（1980年11、12月号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