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起

这里向读者介绍的是我的老朋友、哥伦比亚大学人文教授马克·里拉（Mark Lilla）的一本小书，英文原标题是The Shipwrecked Mind: On Political Reaction，2016年9月由《纽约书评》杂志出版。早在2016年5月，里拉就来信向我预告了这本书，中译本也在准备中，并希望我写一篇序言，告诉读者“我从哪里来”。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因为我们当时的谈话被灵知派话题主导着。灵知派，Gnostics，它的另一个更加流行的中文译名是“诺斯替派”。

作为一种极端复杂的异端思潮，它爆发于古代城邦秩序发生可怕解体的“希腊化”时期，最终扩散到欧亚大陆的各个角落。在古代秩序坍塌溃散所激起的文明衰败风潮中，灵知派向丧家流离的世人提出了几个标志性问题，其中一个就是“我从哪里来？”

里拉这本书承袭了他一贯的“贝叶挂毯”（Bayeus tapestry）式的思想史写作风格，文本由浅显的文字编织而成，但字里行间镶嵌着伟大作家的名字和他们的古老的著作题名，正如亚麻布和粗纺毛纱织成的挂毯上承载着英国编年史的几个关键情节一样。这本书议题沉重，但篇幅简短。我只能在有限篇幅的约束下，尽我所能，回答作者委托给我的任务，告诉它的中国读者，作者从哪里来。当然，我的解释仅仅是可能视角中的一个。首先，我需要从两年前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