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嗨,我姓郝

“嗨,我姓郝”说出这句话,我看到那个男人脸上惊恐的表情。这句话我想说出口已经太久太久了。眼前的男人身高和体型与我父亲都极其相似,他们就连血型都一样。这难道是巧合吗?当然不是,这个揣着我父亲身份证的男人为了自己脱身,想出了“偷天换日”这一招。在那个信息及其闭塞的年代,压根没有DNA这种东西,且因为拍摄技术的落后,身份证上的照片与本人一般都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所以他成功了,在我父亲惨死20年之后,他还能这样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但我相信,今后他会比死去更难受,因为是我亲自把他送进了S市的精神病院。他现在很虚弱,但是他的眼神依然犀利。他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我,带着怀疑的神色。我内心有一丝波动。因为我眼前浮现出了那一张张的汇款单。是的,在我小时候天天翘首以盼等待我的父亲回家的时候,这个混蛋从来都没露过面,却冒充我的父亲一次次地给我汇款。这些钱让我慢慢长大,也让我学了一身的本事,成为富人们的贴身保镖。是不是还要谢谢这个混蛋?不!绝不!你们不可能知道那种等待的希望被彻底摧毁的那一刻对我来说有多黑暗。我永远记得那天,在电话中,爸爸高兴地告诉我明天他就会回家,因为明天是我的生日,还会给我买一个生日蛋糕呢。放下电话,我就开始了等待,晚上睡着了都梦见甜甜的圆圆的蛋糕在天上飞,我咬了一大口,那种甜甜的滋味我至今难忘。可是生日那天我从早上等到晚上,爸爸都没出现。第二年,第三年,。。。。。。。每一年的生日我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我始终相信爸爸说不定在哪天就会像他答应我的那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我终是没有等到。我无数次地想,为什么父亲每年都给我汇钱却不能见我一面呢?我从来都不曾想到他早已身死,还以为他是不是重新组建了家庭,不便再见我。当董事长让我去调查那个叫做叶枫的女孩的时候,我竟然发现,叶枫父母遇害的时间与父亲失踪了的时间是如此接近。而且当时还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我不得不推测父亲是不是死于那场爆炸之中呢?可是这么多年以父亲名义给我汇款的又是何人呢?这一连串的问题扰得我不得安宁。我决心要自己暗中调查父亲失踪的真相。在警察局户籍科我看到的那张照片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照片,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我还是一眼能看出来。因为,我的父亲他根本就没有那样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不能久看,久看之下让人不禁有些胆寒。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的阴暗和秘密。而我的父亲,他有着一双温和的笑眼,他平时还未说话眼睛就先笑了。父亲当年是以盗窃罪被捕入狱的,妈妈生了重病,急需做手术,要不然性命不保,但家里实在没钱,于是父亲铤而走险,将单位保管室中的铜丝偷出去卖掉换钱。可是钱还没交到医院,父亲就被人举报抓走了,当时判了3年。父亲被抓没多久,妈妈的病也急剧恶化,在那间低矮阴暗的房间里,她苍白瘦削的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握住我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阿泰,你要答应妈妈,以后无论多难,你都不能违法犯法”小小的我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仍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妈妈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脸色也变成金黄色,她的嘴大张着,好像离开了水的鱼,每呼吸一下都显得那么费劲,最后几个字从她张开的嘴中艰难地挤出来“等。。着。你。。爸爸。。回。。来”,说完后,她的头重重地摔在枕头上歪向一边,再也不动了。我扑到她的身上,大声喊着,摇着她的肩膀,可她还是一动不动。从此,我的生活就只有两个字“等待”。

等待着长大,等待着和父亲重逢的那一天,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我又去了当年关押过父亲的监狱,当年的狱警也都全部退休了,也无从了解到具体的情况。只是从档案上看当时是刑满释放的。我不死心,私下拜访了当年同时期被关押的人员,打听有没有认识我父亲的人。结果还真找到一个,当年的一个混混以流氓罪入狱,曾经和我父亲有过数面之缘,对我父亲的记忆还比较深刻。这位头发花白,一身中山装穿得整整齐齐的葛大爷接过我的烟,脸上的神色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丝毫猥琐,很难将他的样子和流氓罪联系起来。“说起来,你爸爸那时候是真孬啊,牢房里的人都愿意欺负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配合地摇摇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这大大激起了他讲下去的愿望“就因为他那双笑眼。别人骂他,他还是笑着的,别人打他,他还是笑着的,你说这样的人不挨揍谁挨揍?”

老葛说完似乎意识到不应该这样问我,紧抽了两口,烟雾从他鼻孔里飘出来“其实主要还是你爸不够狠,要想在监狱里混,就得横着走。就你爸那芝麻绿豆胆儿哪行啊。不过他们那间牢房真有一个狠的,我记得姓罗,单名一个什么字来着?。。。。。哦,记起来了,罗海”老葛拍拍自己后脑勺“那可是个狠角色,打起架来不要命那种,那双眼睛就带着杀气,你爸当年可没少受人家照拂呢,他替你爸出过几回头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爸了,还有你爸刑满释放的前一天,这个罗海居然越狱逃跑了。不过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自己把自己给炸死了”

老葛摇摇头很可惜的样子“是一条好汉呐”随即他又狐疑地看着我“你爸还好吗?你没事打听这些事干嘛,你老子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爸好着呢,他可从来都没说过这些,我也就随便问问,这两瓶酒您老得收着”我把手里的两瓶五粮液递过去,老葛笑出一脸褶子地收下了。事到如今,我父亲和罗海的关系已经基本理清了。很明显,罗海利用我父亲对他的信任,在爆炸案中“偷梁换柱”,让身形相似,血型相同的父亲成了替死鬼。而他却顶着我父亲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这应该是早有预谋的,从在监狱就开始谋划了。可怜我的父亲,直到临死还对这个刽子手感恩戴德。直到董事长出事那天我才知道,原来白云川少爷一直在调查郝莫然哦不,应该说罗海,我不能允许他继续以我父亲的名义做坏事,我不能再允许他玷污这个名字。和白云川少爷制定下了里应外合的计划,关键时刻我亲手将这个人渣擒住。20年了,父亲尸骨无存,我恨不得生撕了这个男人。可是我知道,白云川少爷说得对,与其让他这么容易的结束,还不如让他一辈子都在阴暗中受折磨,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等到案子结束,白云川少爷和叶小姐去美国了,他让我留下来照顾云溪小姐。云溪小姐这段时间的状态确实很不好,我知道是因为那个郭凯的缘故。郭凯已经被抓了,可是云溪小姐越来越憔悴。常姐端进去的饭菜经常又被端回来,几乎没怎么动过。

我内心竟有隐隐的担心。但是我不可能进到她的房间,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越来越消瘦。逝母之痛和爱人的欺骗背叛确实让人很难走出来,我完全理解她的痛苦。一天晚上,二楼传来常姐惊恐的尖叫声,我心里一紧,三步两步跑上楼,原来云溪小姐她,她竟然用刀片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穿着丝绸的睡衣,瀑布般的头发倾泻在床边,脸像纸一样卡白,殷红的血把床单都染红了。我来不及想太多,只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抱起他快步下楼,一路横冲直撞地到了最近的医院,我抱着她浑身是血地在医院里飞奔,“快救救她,快救救她”我向每一个我看见的医生大声吼道。深夜,我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我双手抱着头,

我不敢想象要是我再晚来一会会怎么样。她被推出来了,眼睛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上分明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我的心都快碎了。直到现在我才承认,在我心底我到底有多在意她。以前给董事长当保镖的时候,我虽然经常遇见她,可是我都只能远远地偷偷看她几眼。我经常看见她在窗前发呆,那个委屈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有时候我就躲在车里,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喜怒哀乐,我总觉着她是不开心的,对于这点我其实是不能理解的,她的家世背景那么好,长得也好看,能力又强,年纪轻轻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观察了很久之后,我突然明白,她的不开心是源于什么了。对,和我一样,没有父亲的人都会时常感到孤独。就是那种哪怕周围再喧嚣再繁华都入不了心的孤独。正如我一样,每日和自己独处,对外面的世界其实是没有什么感知的。不知为何,那个时候我就很想抱抱她,安慰她。看着她和郭凯出双入对,脸上的温柔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我心里竟并不难受,只要她开心,就好像我也开心了似的。可是,眼下,这个小小的人儿躺在病床上,瘦瘦小小的样子惹人心疼。她醒了第一句话是问我“为什么要救我?!”我竟无言以对。我任凭她打我,任凭她扑在我怀里哭泣,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将手放在她瘦弱的背上,轻轻拍着。我每天不管她愿不愿意听,都带上一本笑话书,笨拙地读给她听。有时候她听了会笑一笑,有时候她会突然大哭起来,哭得止都止不住。我平静地坐在床边,等她情绪稳定了再继续念给她听。我总是盯着她看,连她哭得满脸泪痕鼻涕我也觉得好可爱,我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应该让人好好疼爱,她有时候会突然让我走。

“你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傻”

“明天你不许来了”

“明天你让常姐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鱼羮”

“叫你不准来了,你还来”

“你帮我订机票,去意大利,你和我一起去”

。。。。。。。。。。

我知道,她是真的走出来了,我一定会好好守护她,用一辈子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