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头猿不知所踪,仅留下满地狼藉的雪花与猿血,耶尘脸色当即剧变。
他显然是没想到,就在自己刚刚因为戈达的幽魂而失神的短暂期间里,这头心脏被彻底射爆的巨猿,不仅未丧失气息,反倒还能够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甚至还带着钳在它身上的三道捕兽夹一起溜没了影。
它会去哪?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耶尘的第一猜想便是卫士队所处的山丘,而当他飞快奔跑,赶回崩裂的山丘之上时,旋即发现那头狡猾的怪物,正好将卫士队的其中一员给扔入了嘴里。
喀拉,嘎吱......
骨头碎裂声与血肉撕裂声,在巨猿的血盆大口中此起彼伏地演奏着,无数人血从巨猿的锐利獠牙中喷溅而出,将雪地染得无比鲜红。
耶尘目光迅速一扫现场,发现还能够看见的幸存者就只剩两个目光呆滞,对头猿丝毫没有反应的卫士队成员,以及先前被头猿扔飞而晕倒在地上的卫士队队长。
而除此之外的成员,空留血迹,不见人影,显然都已经命丧猿口了。
“畜生!”
一丝愤怒的情绪掠过耶尘心扉,但是作为一名猎人,他还是立刻以理性压制住了感性,没有鲁莽地发动攻击,转而仔细观察着头猿的异样。
紧接着,少年便是发现,头猿在进食过程当中,胸膛原先被『血刃』所刺出来的大洞,竟然正在被它皮毛上的深渊物质快速填充修补着,仿佛像是在当场制造着第二个心脏。
与此同时,其它的深渊物质则是化为无数细小触手盘绕于头猿身上的三道捕兽夹,仅是几个来回之间就将这些铁制器具给腐蚀殆尽,就连半点铁渣都没留下,直接全部吸收到了表皮之内。
这头被深渊沾染的怪物......正在吞食着鲜活生命,从而令得本体不断再生!
意识到情况严重性的耶尘,当即提刀向头猿的后背冲了过去,不过在体表那漆黑淤泥的警告下,头猿立刻察觉到了耶尘的靠近。
只见它毫不迟疑地伸手抓起另一个原地发呆的卫士队成员,再是一个飞扑加翻滚,堪堪避开了少年的斩击。
然后,头猿又是一个蓄力大跳,直接跃到山丘之下,马不停蹄地逃往森林的深处,仅留下一地人猿相交的血泊静静地流淌于耶尘的脚边。
见到此状,耶尘并没有急于追赶猎物,因为他明白,单靠自己的脚力并不能强行追上这头出生于森林的野兽。
耶尘快速走到护士队仅存的两人面前,冲着那个伫立在原地,神情呆滞的成员询问起状况。
“你还好吗?”
然而,对方并没有理睬耶尘,仅是凝望着面前的虚空,嘴里神神叨叨地念诵着什么。
“对不起......庞森......实在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才害你变成这样......”
“我现在......就来陪你!就来给你赎罪!”
说罢,这名成员直接举起了手中的猎枪,耶尘以为他被深渊蛊惑而要向自己开火,立刻侧步闪躲,结果对方却是反过来张口含住了枪管,接着不带任何犹豫地叩下了扳机。
砰!
枪响过后,无数的血肉在耶尘眼前飞溅开来,成员应声倒地,头颅爆碎,脑浆涂地,死相凄惨。
“......”
望着脚下这具精神被彻底毁灭的尸体,耶尘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紧紧握了握手指,而后走向神志不清的罗伊德面前,俯身蹲下,用力拍打起对方的脸颊。
“罗伊德,醒醒。”
在耶尘几个巴掌的拍击下,卫士队队长很快苏醒了过来。
“外......地人?原来你没有逃跑......”
罗伊德捂着胀痛的脸颊,一脸茫然地看了耶尘几眼,接着发现附近雪地上已被无数鲜血所浸湿,而身旁更躺着一名头颅碎裂的同伴尸首,不由得惊恐地乱叫起来。
“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耶尘原本还担心罗伊德苏醒以后也会立刻自杀,早已准备出手阻止,不过看对方现在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显然其精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彻底地崩坏,至少还有得救。
“其他人......其他人......他们都死了——!?”
面对罗伊德悲伤的质问,耶尘沉默地点了点头,前者见状,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罗伊德原先还以为,只要大伙团结一心,终究是能够将那头食人怪物给解决掉的,就像他们卫士队过去为保卫村庄所击败的任何强敌一样。
然而,这一回,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自己的对手,与那种漆黑黏稠的诡异淤泥扯上关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实瞬间变得残酷而绝望,让罗伊德再也看不见任何胜利的曙光......
但是,就在他即将彻底灰心之时,少年平静的声音却是犹如一声钟鸣,再度刺激了罗伊德那冰冷的心灵。
“站起来,罗伊德,狩猎还没有结束。我刚才打伤了头猿,但被它给逃到森林深处了。如果你不想同伴白白牺牲的话,那么就为我带路。”
“唉?”
当得知那只纵使是毒箭与火药都无法伤之分毫的头猿,竟然被打伤到了逃窜的地步,罗伊德的脸色瞬间凝成一团,怔怔地抬起头,向身前的少年望去。
而后,他便发现了一双坚定不移,不存在任何恐惧与动摇的蔚蓝色双眼,正在紧紧注视着自己。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罗伊德语气颤抖地反问。
“没错,不然那怪物也没有理由扔下你一人消失不见,它是被我给吓走的。”
耶尘语气平淡地说道,举止间没有任何吹嘘做作,仅是单纯将事实叙述出来罢了。
听了耶尘的回应,罗伊德的牙唇,忍不住猛烈地颤抖起来。
一方面,刚才与头猿近距离的接触,让他的心智饱受摧残,尽管眼下罗伊德的精神还算正常,但头猿在他心头所种下的恐惧,已算得上是根深蒂固了。
罗伊德,再也不想看见那头骇人恶兽,再也不想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中了,此时此刻,他只想逃到世界的尽头,找个隐秘的洞穴躲起来,哪怕一辈子只能吃树叶,喝泥浆,他也不想再与那浑身依附着漆黑淤泥的生物打交道了......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难以无视庞森以及众多同伴的牺牲,况且寒风村的村民,以及他自己的妻女都需要有人站出来保护。
岁月年华所孕育出来的责任感,令得罗伊德无法抛弃掉大家,他想要保护村民与家人,不想大伙被头猿那尖锐的獠牙给一一撕碎,不想大伙和他这些逝去的同伴们一样,落得惨无人道的残忍下场......
他真的不想再看见......其他人被那头猿扔进嘴里,贪婪啃食的血腥光景了......尤其是他的妻子与女儿......那副残酷的结果,比他自己死了还要痛苦与绝望......
“快点做决定,罗伊德,你来还是不来?”
耶尘瞅瞅手中的怀表,自从头猿消失已经过了一分钟之久。如果罗伊德实在不愿意,那他也只能追随猿血,自己硬着头皮去寻找了。因为时间拖得越久,猎物的恢复程度就越多,所以耶尘可耗不起。
“......”
“我......”
“我......”
罗伊德紧皱眉目,最后终于以颤抖得几乎哭出来的嗓音,从牙唇中艰难挤出了他的答案。
“算我一个!”
罗伊德的决心,终究是击溃了恐惧,只见他一边挣扎地起身,一边怒喝起来,旋即将掉落在地上的猎枪与弓箭再度紧握在手中,红着眼向耶尘大声宣告道:
“跟我来,那畜生会逃到哪里养伤,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