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坤迪斯紧闭双目,脸色霎时雪白,一摸脉搏,已近乎于无。
“阿娇大人来了!”
阿娇策马疾驰而来,一路马蹄扬起黄沙,直到迪斯帐前,紧勒马缰,待马尚未完全停住时,身手利落翻身下马。候在一旁的军医早早识趣退在一旁,边目测着迪斯的情况,边恭敬回话,“大人!情况不妥,将军脉搏近乎于无,若无内力输送,待最后一丝气尽,便是心脉断裂而亡之时。”
阿娇沉着脸,半字也未说,纤长细指轻轻搭上迪斯脉搏一探,心下明镜,左右各视一眼:“把将军抬起来。”
手下动作利索不失小心,迪斯半昏迷之中尚存一丝意识,手下顺着迪斯的劲将他上半身扶了起来,盘坐于帐前,阿娇当下伸出右掌,抵在他后心,自己丹田中真气鼓荡,自腹至臂,自臂及掌,传入了迪斯体内,就算救不了他的性命,至少也要待大军回到银川,等到秋老论断。
“阿娇大人,此刻大军当前,不宜消耗过多内力。”
一名着白色羊毛装束女子附耳阿娇跟前,阿娇看着迪斯的唇色有了回暖,这才罢手。
“殿下在何处?”
女子手搭左肩躬身回话,
“回大人,方才殿下回绝那李楚之后,便于阵前对垒,乌兰在,大人放心。”
阿娇向那女子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军医及迪斯副手,“巴特尔,照顾好你家将军。军医,一旦情势不对,马上告知于我,不得延误。”
双双手搭左肩回话:“是!”
“乌娜,随我去寻殿下。”
阿娇起身后脚竟一软,乌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阿娇,眼神关切。
阿娇摆摆手,内心苦笑。方才从南楚大军那刚捡回了条性命,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迪斯帐前输送许多内力,这一起身当即脱力,眉心一点红更衬得脸色煞白。
两军阵前,声势浩荡。立于不远处的亚里坤里荣手背青筋暴起,一双虎目圆睁,全身煞气逼人。
华觉视线轻移,瞧了里荣半晌,只听“唰”的一声,骨扇合拢,抬手招来身后一名将领,低声问了句什么,那人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回了句话。
华觉颔首,挥退了那名将领,双腿一磕马肚,与里荣并排靠近。
“将军心中有怒,发了便是。”
里荣冷眼回望,“丞相大人此刻倒也不在意大局为重了?”
华觉并无讪意,坦然抬手,“将军请便。”
里荣自是瞧见了华觉方才的小动作,料想他出此言是得了什么信,虽心知如此,但见他如此漠不关己的凉薄态度,嘴上仍是不饶。
关心迪斯心切,里荣也不再与华觉斗法,抬手一挥,盔甲声磕磕作响,一道气吞山河的“杀!”
伴着鼓角齐鸣,震慑四方。
李楚一直注意着那方的动静,此刻一听到冲锋号角,下意识又望向南楚大军方向,隔着黑压压一片的西域铁骑,那里黄沙遍布,哪里还能见到半点儿楚军的影子?
李楚低喝一声,“他奶奶的!这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随后又看向祁域,只对上那双冷笑的双眼。
圣旨调兵回都,适逢北燕大势已去。祁域不再理他,掉转马头,冲着身后大军大声道:“拔营!回朝!”
只听层层传报,拔营回荡在沙漠中,响彻震天,燕军休整有序,片刻便整装待发,避开西域锋芒,极速向东北方向退去。
里荣纵马首当其冲而来,待见燕军极速撤走,越想越气,怒在胸腔,纵马疾驰。
“燕狗!伤我侄儿,往哪里去!”
身后铁骑如涛,随里荣向燕军方向追去。
华觉慢条斯理的带着一纵队缓缓停了下来,侧首看向“巫棠”的方向,轻“吁”了一声,身后人马也随着华觉停了下来。
其中一名身穿暗灰色盔甲的青年将领驭马上前半步,正是近些年姜炎大军中新生领头人津燕。
“大人。”
“穷寇莫追,此次我们不占优势,驱走追兵便是。”
津燕看向已渐渐追远的大军,刚要开口,接触到华觉微冷的视线后咽下了话,转而言道:“是否需要去确认公主殿下安危?”
华觉淡淡嗯了一声,掉转马头,率先往巫棠营帐而去。
一队马蹄扬起的尘烟窜向姜炎大营。
阿娇被乌娜搀扶着,待走到“巫棠”身侧,周边十几位仆从士兵均恭敬行礼,挥了挥手,周遭人马皆躬身散去。
“大人!”
处在“巫棠”身侧的黑色羊毛装束女子目光热切,急忙上前想要相扶,被阿娇眼神挥退。
“参见殿下!”
阿娇褪去乌娜的搀扶,抬手恭恭敬敬弯腰行礼。
“巫棠”颔首,身侧的乌兰与乌娜纷纷告退。
待耳边再无脚步声,“巫棠”掀开白色眼罩,见到阿娇后,一脸的劫后重生。
“吓死姑奶奶了!”
阿娇苍白的面孔带着一丝浅浅的温柔笑意,“姑娘已经做的很好了。”
沉静下来后,欧阳江江心中涌上忐忑,“巫婉换三座城池一事,”
阿娇抿唇,轻叹一声,罕见的未等人说完,突然开口,
“巫婉殿下,未必不比那几座城池重要。”
欧阳江江听后大惊,
“那该如何是好?我回绝那斯,那个恶毒的男人会不会对那位姐姐不利?”
阿娇蓝眸无波,给人以沉静安稳的力量。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并无责怪姑娘的意思,世代江山下,总归是要有流血牺牲的。”
“那个李楚太不是东西了。”
欧阳江江双目凌厉,右手把玩着几颗红色药丸,舔舔嘴唇接着道,
“要是以后再碰面,毒不死他的。”
话音刚落,营帐外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阿娇反应神速,立即将欧阳江江双眼蒙上,待简单整理下仪容后,马蹄声尚未完全停下,营帐霎时间已被一柄锐利的黑色骨扇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