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夜晚,寒意已浓。
月色悄无声息地在小礼堂外的空间流淌,当一阵透心凉的寒冷袭卷全身,岑诺往外套里缩了缩,大脑的混沌随之被凉气驱散。
岑诺先是将双眼微微睁开一小道缝,小礼堂内灯光如昼,有些刺眼,当她慢慢适应了光亮,才发觉自己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位置,舞台和睡前一模一样的空旷。
但有哪里不对劲,她的脑袋好像并不是往后仰着,这就意味着她并没有靠在椅背,那她头枕的是什么东西?
岑诺视线下移,看到一身眼熟的白色运动服……没错,确实眼熟,好像几分钟前还看到过……
就此,岑诺彻底清醒,她迅速摆直脖颈,第一件事竟是摸了摸嘴角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确定没有做出糗事后,岑诺停顿了一会儿,等待右侧发出声音,她以为蓝愿会和她说些什么。
但小鹿乱撞地等待过后,依然只是一片宁静。
岑诺缓慢地侧过脑袋,见蓝愿微仰着头,沉酣的闭着双眼,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晃得发亮,让岑诺好生羡慕。较浅的发丝零散在额头,柔和了他英挺的轮廓。
他无意识地移了下手的位置,岑诺才发现他的衣袖依然处于臂肘上方,他的双手正抱住暴露在冷空气里的小臂。
岑诺观察他的袖口,比较宽松,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帮他把袖子放下。
岑诺动作极其谨慎,生怕把他弄醒,她可不想被误以为对他图谋不轨,落得一个‘女流氓’之类的称号。
岑诺紧抿双唇,神情肃穆,轻手轻脚一寸寸地往下拽拉他的衣袖。想着此刻的自己简直比手持手术刀的外科医生还要小心谨慎。
终于通过他覆盖在小臂的掌心,成功抵达手腕处。岑诺放松地呼了口气,自认和刚做完大手术的医生的神态如出一辙。
“早啊。”带着忍笑的颤音,那个只听过几次,却好像已扎根心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岑诺立刻惊得转变为背着教导主任上课偷吃零食,却被抓到现行的小学生,直接原地站起,慌乱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蓝愿。然而慌乱之余,她还是看了眼手表确认时间——凌晨两点。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蓝愿的问好,是说好晚还是好早?神情一时有些苦恼。
蓝愿向上伸直双臂,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同时扯出希望得到谅解的笑容,解释道:“我在咖啡厅打工,没到点老板不让走。回来这里看你睡着了,本想等你醒来,没想到我也睡着了。”胳膊刚放下,又习惯性地捋起衣袖,“抱歉,又让你等这么久。”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微妙。
蓝愿站起身,高出岑诺整整一头的挺拔身姿让岑诺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蓝愿掏出钥匙,确认过后,递给岑诺:“这次肯定没错了。”
岑诺应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接,碰到钥匙的同时,指尖也触碰到蓝愿冰凉、异常白皙的手指。
岑诺触电般‘噌’地收回手,钥匙应声而落。
看着一个滑步溜到椅子底下的钥匙,岑诺懊恼得憋红了脸,质问自己只是稍稍碰了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这下子情何以堪?
岑诺立刻蹲下去捡钥匙,在蓝愿之前,急迫的把钥匙握在手中。
蓝愿觉得岑诺突然莫名的、充满魄力的气势很有意思,他不知道这是岑诺对她自己恼羞成怒的结果。
蓝愿张开口,刚想说话,却被一声回荡在剧场里的‘咕噜噜’的空旷巨响打断,声源来自岑诺的肚子。
岑诺无地自容地半捂着脸,催促起他:“你赶紧回宿舍吧。”
“宿舍十一点就宵禁了。”蓝愿修长的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我好像也有些饿了,等天亮一起去吃早饭吧。”说完,重新坐回刚才的座位。
一起吃早饭?这算是对她发出的约会邀请吗?岑诺满脑子想入非非,然而刚坐下沾到椅子,又是一阵叫嚣饥饿的声响。岑诺把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掩耳盗铃般掩饰尴尬。
蓝愿的语调变得有些认真:“没吃晚饭?”
“如果你是指昨天的晚饭,确实没吃。”岑诺在‘昨天’二字上加了重音,因为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昨晚她原本打算参加完戏剧社活动再去吃晚饭的。
“怪我。”这一次蓝愿是很认真地感到抱歉。
岑诺以缄默不语从侧面表示认同和接受他的道歉。
时间在手表的滴答声中流逝,或是因夜已深引发的疲惫,或是静默的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感,岑诺托着腮不知该假装睡觉还是寻找话题。
她用余光瞄向蓝愿,蓝愿正脑袋仰靠在椅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轻闭双眼,半晌微睁,口吻如山间雾霭,迷蒙不真切,氤氲岑诺无法感知的情绪,平静而幽深不知所踪:“我叫蓝愿。”
为什么要把自我介绍说的如此……高深莫测?岑诺挠了挠落到唇边的发丝,“我知道,瑾姐跟我说了。”
蓝愿细长的手指微不可觉地抬动,蜻蜓点水般没有留下痕迹。
岑诺想到还没有介绍自己,礼尚往来地说:“我叫岑诺。”
蓝愿兀自歪头,若有所思地低喃重复:“岑诺……”
蓝愿的声音对于岑诺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确切说他整个人都充斥着这种——可以让岑诺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魔力。
岑诺觉得,这种感觉,像极了情窦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