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顾好那屋的门响了下,外面没有动静了。
顾慎行长出口气,琢磨着这孩子基因未免也忒强大。明明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跟自己生活,为什么种种行径却都不像自己。
不是说近朱者赤?
他啧了声,摇摇头,也准备回去睡觉。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个人……
他回头,看到那个一动不动,歪着脖子,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的苏念。
确实是非常漂亮且耐看的一张脸。
远山眉、丹凤眼、高鼻梁、深眼窝,五官分明,不是那种锥子一样的蛇精脸,虽然脸也不大,但却十分具有东方特色,层次分明,刀削斧凿……刀削斧凿好像形容男人更贴切。
反正她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就是,英气,甚至带着一点不好接近的凶。
俗话说得好,人的性格长在脸上,就算装都装不出来。好比小偷天生长了贼眉鼠眼,好比奸商肯定两眼冒精光,杀手的眉梢眼角总带着抹不去的霜痕一样。
他们俩虽然还没正式说过话,但通过他阅女无数的经验分析,苏念肯定具备酷夏自带寒风功能。
所以如果是夏天闲来无事抱一抱,那感觉肯定倍儿爽。
顾慎行的手被拍了下,从无尽YY中清醒过来。发现苏念再一次故技重施,把他的手腕给抓住了。
这女人,难不成有喝醉了就抓人手腕的癖好?
然鹅,其实在苏念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里,她是想说,“我家里没有男人。为什么我会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这?汗,难道是酒吧带回来的?难道是鸭……事情不妙……不论如何,先稳住这厮,所有事都等明日清醒再做商谈!”
苏念早也不是十七八岁的花季,娇滴滴祖国的花朵,单纯得跟从没被打农药似的,天然无公害。而且就算倒回去到那个年纪,她也不娇滴滴,不天然无公害……
所以此时早已被悲惨人生刻画,被黑暗社会摧残过无数年的她,仍能傲然挺立,身残志坚地活着,还当起了后妈,自是有着一颗旁人所不能及的强大心脏。
所以就算真不小心跟某禽类睡了一觉,也没多大关系。只要别傻不愣登地连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好看不好看都不知道就行了。
故,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在她明早清醒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携款潜逃。
她家里可都是用小哭包魔鬼后爹的钱,刚购置回来的新物件。贵得很……
顾慎行扯了两下,越扯,苏念的手攥得越紧。恨不得把他整个手腕直接攥碎。
攥碎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攥碎了他的手就能变成酱烧猪蹄吗?
这个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的愚蠢的女人啊。
顾好那小子到底从什么地方看出她聪明的?眼睛瘸了?
顾慎行压住不耐烦的火气,提醒着自己苏念是救了自家儿子的恩人,千万不能动手,千万得将绅士精神发扬到底。
于是他直接坐到苏念边上,看着那位歪着头,闭着眼的女人……这脸到底是他妈怎么长得?
顾慎行的思想再一次飘了个移,跑偏了。
他觉得明儿可以建议苏念,在自己脸上贴个标签,“从侧面看,效果更佳。”没错,虽然美人都是能经过反复推敲和甄别,三百六十一度无死角任君观看的。
这个时候就突出了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中,“最”字的重要性。
就好比他爱吃酸菜鱼、糖醋里脊、水煮牛肉、烧鸡烤鸡烤全羊等等等等,但他最爱吃的,还是酱烧猪蹄。对街陈氏的。
就好比苏念虽然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连下巴线条都很精致,很好看,不管从哪个角度观赏,都能达到赏心悦目的效果。但最好看,还是得说从侧面。右侧面。
刚洗的头发很软,也很蓬松,没人管它,它就随意且懒散地躺在苏念脸上。让顾慎行只能看到一方白到发光,泛着淡淡光泽的皮肤,一个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若隐若现,黑天鹅似的睫毛,微微颤着。
他不由得想到了《红楼梦》里对群芳之冠薛宝钗的描述,“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又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为黛玉所不及。”
当然,举止娴雅不知道,品格端方也不好说。
反正他是把烂醉如泥的她扛回来的。
反正她吐了他一身。
反正,她手劲是真大……
顾慎行再次被苏念攥着自己手腕的力气惊到了。从而又一次被拽回现实。
他咳了声,认为自己一句话不说,动不动就陷入臆想这状态,有些瘆人。他对自己发誓,他以前绝对不这样。
他这么发誓着,顺便用发誓的手,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苏念头发,给别到了耳后。
露出了那半张因为酒精和困意微红的脸,那羊脂玉一般的耳朵,长得真是恰到好处。跟他一直悉心收藏的那套茶具茶杯似的。
羊脂玉的杯壁是脸,杯里那条栩栩如生,点睛之笔的红色锦鲤,便是这只映入眼帘,红成玫瑰色的耳朵。
顾慎行盯了半晌,盯得竟然出了神。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他就那样盯着,一眨不眨的。直到身体里有一种非常熟悉,但非常不妙的感觉破壳而出,开始游走。
他蓦地脑袋一热,后背挺直。
苏念绝对有做雕塑的潜质。
她怎么做到始终保持一个姿势,还能让脖子不断掉的顾慎行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这个女人再不松手,他就可以对着窗外的圆月变身了。
然,苏念并无此意。
因为顾慎行又死命拽了几下,甚至把苏念摇成了不倒翁,他的手还是他的手,长在苏念手里的,他的手……
顾慎行不仅脑门冒汗,鼻尖也冒了汗。
苏念被摇晃了几下,头发又滑下去了几绺。把脸虚虚地遮住。
顾慎行看了眼被月光轻抚的墙壁,皎洁温润且柔和。他妈的跟此情此情一点不符……
他一抬手,泄愤一样使劲划拉了几下苏念的头发。
终于,眼前再也看不到那只羊脂玉茶杯,和茶杯里的红锦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