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直和诚实是安身之本

任何工人都不能

在急躁匆忙中做好工作。

想要做到,除非安宁而专注。

——乔叟

金子也许能任由你抚摸。但是

一旦你的手被它粘住,就会

让你皮肉受损。

——乔治·赫伯特

诚实者即便贫穷,

也是人类真正的国王。

——彭斯

正直和诚实是一棵树上的两根树杈,形态虽异,本质却同,诚实就是正直,正直也即诚实。诚实不是成为一个伟人的充分条件,却是它的必要条件。雇主对诚实的人分外放心,雇员对诚实的人充满信任。坚持原则、人品正直、独立自主等优良品质的核心要素之一就是诚实,它是每个人都必须拥有的素质。尤其在我们的时代,讲真话更为难得也更为必要。

说谎被所有人斥责,包括说谎者自己。说谎者在说谎时,总是特别强调自己在讲真话,因为他也清楚谎言无法服众,而只有真实才是人愿意接受的。说谎一方面体现了一个人的不正直,也体现了他的懦弱。乔治·赫伯特说:“要勇敢地讲真话,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撒谎的必要,危害最大的谎言,是那种夹杂了一点真实的谎言。他们缺乏说出真相的勇气,只能围着实情的外围打转,这样的话语其实与假话无异。最坏的谎言总是半真半假的混合物。言语上的说谎是可鄙的,同样性质的可鄙还有戴面具的生活。一个人的品格反映在语言上,也反映在其行动上。有些人行为卑鄙,说一套做一套,口头上宣称在遵循某些原则,在行动时却遵循着另一套逻辑,他们是‘双面人’。诚挚和真话是这些人最需要的。一个真诚的人,必定心口如一,言行如一,说到做到。”

斯波谨先生说:“还有另外一种常见的情况,有些人做事毫无顾忌,有些人怀着一种变态的激情鼓吹和平,有些人放纵恣肆。而通过经验我们知道,那些四处宣扬慷慨的好处的人,往往都是吝啬鬼。类似的情形就是,那些言谈中总是强调‘真实’的人——他们的真实往往是某种教条主义的真实——在实际生活中,在生意往来中,在对邻居的评价中,或在家庭事务中,却对事实视而不见。”

说谎是人们在生活中最习以为常的恶行,充斥于所谓的“社会”的各个角落,正如一个访问者最经常听到的回答是“不在家”。在人类事务中,说谎甚至成为一项我们必须加以遵循的原则,差不多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接纳它。有的人为谎言辩护,说它是无害的,是无足轻重的,或者是“一不小心说错了”。每一个谎言都有它自己的样子。每一个思想纯洁的人,无论他是多么的宽容,对谎言总是会有一种本能的憎恶。拉斯金说“谎言也许是轻微的,或者是偶然的,不管怎么说,它们总归是心灵生活的烟尘。如果我们不只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最大、最黑的烟尘上,而是把心灵上的一切灰尘清理干净,我们就会有更美好的生活。”

外交官们过去有一个座右铭:“为了国家利益而说谎。”然而,一个人应当把诺言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迦太基人让囚犯雷古卢斯在特使的护送下,到罗马去寻求和解,条件是若未达成和平,雷古卢斯就要回来继续坐牢。雷古卢斯同意了他们的条件。到达罗马之后,他不同意互换俘虏,而是要求元老院议员们把战争进行到底。而若是如此,他就要返回迦太基被囚禁。元老院议员们乃至大主教都为他寻找理由,认为他是在暴力胁迫之下发了誓言,所以没有遵守这个誓言的义务。雷古卢斯说:“难道你们要让我的名誉受损吗?我知道前面是折磨和死亡,可是,我更不愿背负违背誓言的耻辱,不愿意让负罪感沾染我的灵魂。即便我是迦太基人的奴隶,可是我还要坚守罗马人的精神。我既已发誓回去,便要履行回去的责任。其后的一切,就由神意安排吧。”雷古卢斯终究还是回到了迦太基,受尽折磨后死去。

柏拉图说:“他将会有愉快的生活,他的内心不会再有悔恨,因为他已回归真实。”让我们再引述一段话,他出自马喀斯·阿利琉斯皇帝之口:“一个人品行不端,便不会对神灵有所敬畏。大自然把互相关照的本领赋予了有理性的动物,互相帮助就是我们的本性,而决不能互相伤害。在至高无上的神的面前,违背自己良心者的罪过无可掩饰。在同一个神面前,说谎者也是有罪的,因为无所不包的自然所蕴含的一切事物、自然存在的万事万物之间,有着密切而不可分割的联系。”

“真实”就是这个无所不包的自然,它还催生了万事万物的产生。因此,故意说谎的人因为有着这种不正义的行为,就犯有不敬神的罪过。无意中撒了谎的人,因为他站在了自然与真实的对立面,扰乱了正常的秩序,所以也犯了不敬神的罪过,这种人虽然已经从自然中获取了力量,但这种力量被他忽略了,他就失去了辨别真伪的能力。实际上,一个人若只贪图享乐而逃避痛苦,他就犯有不敬神的罪过。

通过不同的形式,真实和正直分别得以表现。它们使得一个人能公平处事,让生意人变得诚信可靠,使你不用担心来自其他人的欺骗。正直最坦率也最谦逊地证明着一个人的真实。样品真实,给足尺寸斤两,周到服务,严格履行责任,是每个人都必不可少的品格。

给大家说个普通的故事。塞姆·福特在一个小饭馆喝酒,发现他们的啤酒分量不足,就把老板叫来并对他说:“先生,请问一个月你能卖几桶啤酒?”店主回答说。“十桶,先生。”“你希望每个月卖掉十一桶吗?”“当然,先生。”“我告诉你一个好方法,”福特说,“给足分量!”

这个例子不只说明这个问题。我们经常抱怨有些商品缺斤短两或者掺假,有的时候拿到手的东西却不是我们想要买的东西。但是商人总是要把商品卖出去,而且要赚钱,可是当卖主认识到应该给顾客诚实的服务时,发现他的店里已经没有顾客了。许多年前访问英国的时候,M.李·皮雷就对英国制造商极具商业道德这一点很欣赏。他说:“他们托运到外国的商品,无论其质量还是数量,都跟样品非常一致。”

可是他现在还能这么说吗?那些制造商的堕落行为——把中国陶土、淀粉、镁和锌塞在棉花里,我们不是在公共法庭上听到过吗?亲眼看过装船的人,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货色。我们的棉花再也卖不掉,因为它们都发霉变色了。淀粉发潮后,上面就会生长出一种叫做霉菌的真菌。自从霉菌出现之后,中国这个英制棉布的最大市场之一,就基本看不到英制的棉布了。

中国有句俗话:“变戏法的不骗敲锣鼓的。”像我们一样,中国人也是行骗的行家里手,他们在茶叶里放上铁屑,把丝绸用水浸透,他们知道自己在欺骗,也知道别人是怎么欺骗的。在基福的英国领事说:“这种欺骗行为的后果就是,品质恶劣的恶名成了我们的纺织品的标签。美国的钻机正在把英国货赶出市场,虽然他们的钻机比我们的要贵40%。我们已经不能再赢得他人的信任。过去,英国牌子代表着货真价实,现在,我们不敢再说这样的豪言了。”

英国棉布在印度的遭遇也差不多。当掺杂在棉布里的陶土和淀粉被洗涤干净后,棉布就成了一块块破烂。印度本地出产棉花,他们的工匠有灵巧和富有创造力的手指,有聪明的头脑,能纺出光滑如同曼彻斯特的工人纺出的毛线。印度正在积累自己的资本,建设了许多工厂,现在他们不必依赖我们而可以自己生产了。

在工业制造区,这些内幕无人不知,公共集会上也在谈论。用淀粉处理、变更尺寸、在棉布里掺入陶土,这是一种人尽皆知的勾当。制造假冒伪劣商品的生产商被麦勒先生公开谴责,他斥责那些制造商自以为是地觉得除了自己,所有的消费者都是傻瓜。他说他遇到过一位工程师,他航行在印度洋时,头上的穆斯林头巾上装饰着麦斯林纱。有人问他:“那是英国货吗?”工程师断然道:“不,它是瑞士货,英国货很讨厌,弄得我手指粘乎乎的。”我们的市场和生意就是这么丢掉的,不得不说我们碰到了最倒霉的时光。

在伦敦、曼彻斯特及其他北方地区,美国的棉制品都很有市场。在中国、澳大利亚等地,则到处能看到印度的棉品,尽管孟买的纱线价格要高于英国的原纱。现在,曼彻斯特销往国内外的产量总和,已经被印度本地的棉布产量赶上。这个事实难道还不足以令人吃惊吗?我们现在正培训我们工匠的技术,但是在欺骗和说谎的戕害下,再好的技术又能如何呢?当一位年轻的妇女买了250码长的棉线,用的时候却发现它只有175码,那时,国人的信誉在她心目中会变成什么样呢?

无可否认,我们的民众、公共道德和政治原则都在堕落。约60年前,杜庞男爵访问英格兰时,看着我们那些勇敢、智慧而又生气勃勃的商界人士,他的语气中饱含着敬佩:“他们国家工商业霸主地位的最主要支柱,远不仅是勇气、聪明和活力,仅凭这些或者省吃俭用,他们无法达到现在的高度,诚信无欺,才是他们成功的最重要保障。一旦某日这些美德被英伦三岛的市民丢掉,我可以肯定地说,即使英国拥有最强大的海军力量的保护,拥有外交上富有远见且积极的策略,拥有最精深的政治科学,他们的贸易也将萎缩,他们的商船会从各港口被驱逐,并终将消失于如今铺满黄金的海面。而这三个王国之所以能够用工业品换取大量的金银财宝,正是靠了这大海的帮助。”

面对竞争,直接的反应当然是寻找规避之法,也是为了应对政府对自由生产所设置的障碍举措。各种严格的法律严重束缚了制造商的手脚——当然有些法律是进步的,如从煤窑、工厂中解放妇女儿童、缩短劳动时间等,但如工厂法之类的法案就过分了。肯特森先生曾在利兹说,因为这个工厂法案,差点让国内的几家工厂都倒闭了。比利时没有限制工厂雇佣童工,所以他们把英国的小尺寸钢材的生产线引进了过去。法国和比利时生产的小型引擎,曾经是英国外贸的主打产品。他明确地指出,这些方法实施的结果,就是在扼杀英国的各种行业,而由此带来的损失则由这些行业自己承担,这在很大程度上扩大了本已存在的不公。有的人甚至在一次会议上说,虽然他的公司附近就有生产厂,但他却宁愿从比利时进口铸铁,因为比利时产品的价格优势让人无法抗拒。

一边是法律在束缚着工厂主们,另一边还有不时兴起的罢工让他们头疼不已。每当他们的事业刚刚有所好转,就有工人们要求涨工资,动辄以罢工相威胁。于是,工厂被关闭,炼铁炉被倒空,建筑停顿,一切都死亡般寂静。本来我们有很多方法可以避免这些恶果,但无人采用,而外国人却钻了这个空子把我们的市场全部抢占。在工人们看来,雇主是自己天生的敌人。这是民族的不幸,它能毁灭一切。

但是工人们是否能保证其产品的质量呢?如果工人们尽心尽力,以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作为荣耀,就如本章开头乔叟所说的那样——“安宁而专注”地工作,那我相信他们可以做好。但实情如何呢?我们的工人都在磨洋工,就像小和尚撞钟,撞一天算一天。因此我们看到,隧道崩塌,铁桥垮塌,大楼倒掉,造了一半的房子裸露在地上,修理过的排水渠闸还是不好使,传染病肆无忌惮地蔓延。哦!缺乏责任心而又懒散的英国工人!你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的生活也被你们搞得毫无生气!你只求把工作干完就了事,却从不关心工作质量如何。在工作中你根本没有尽力,没有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工作的乐趣中去。把工作做完,能欺瞒应付领导就行了。“不正直、不光彩”就是你们的“荣誉称号”。该被谴责的英国工人啊!这些缺点并不能完全归咎于你们,你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无知中,你们接受的是没有同情心的培养和教育。你们误认为这个世界在处处和你们做对,却感受不到它无微不至的关怀。

不尽心的工作就是一种撒谎,是彻彻底底的不诚实。你拿到一份报酬,就理应把工作做好,实际却把工作做得很糟。稍加掩饰,也许这种糟糕能不被发现,但在关键时刻,无可补救的失误终会露出马脚。只要这种情况没有改变,劳动者的尊严就无从谈起,所谓的劳动人民的社会价值也无从谈起。没有诚实的劳动,劳动者就无尊严可言。尊严依赖于实在的行动,空洞的言辞和浮华的手段不足以支撑它。如果相比于父辈,我们所有的工作都要糟糕、虚假得多,哪里能有什么尊严呢?只有热心和竞争,以及尽可能获利的心态才能产生尊严。

我的虚弱甚至连波利尼西亚人都看透了,为了传道帕特森主教曾途经南洋岛,他发现我们的商品在当地根本没人买账。他说:“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商品华而不实,一点价值都没有,他们觉得不值得拥有。他们无论买什么东西,哪怕是一个先令的玩意儿,也要看到它的实际用处。比如说,他们花一个先令买了一把制作粗糙的单刃刀子,感觉还很满意。但是如果换成有六个刃的刀子,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扔掉。”而利温斯通博士也发现,非洲居民同样认为英国的铁器“没用”,所以拒绝购买。

一个人如果要去追求完美,在苏格拉底看来,那就是非常有用和了不起的。这样的人,做木匠一定会是好木匠,做政治家也一定是出色的政治家。若真有人做到了这个,那就充分说明他获得了真正的成功。苏格拉底说,这样的木匠有资格佩戴木工业的桂冠,尽管是由刨花做成的桂冠。

再看看一个具有真正工人精神的人——韦奇伍德的例子。韦奇伍德虽然没有高贵的出身,但他从不懈怠,除非已经尽全力把工作做得足够好。他对自己工作的质量尤其看重,而他评价的标准,就是看它是否能满足顾客的实用或审美需求。他的力量和成功的源泉,就在于此。他特别不能忍受低劣的东西,做出的东西要是不符合他的设想,会毫不犹豫地将之砸个粉碎,而且还会说上一句:“这玩意儿不是出自乔治·韦奇伍德之手!”

当然,为了达到完美,他会尽最大的细心和耐心,制作比例、上釉、造型和修饰等等,他无不慎重对待。为了达到理想效果,他毁了一件又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在屡次失败之中,完美向他招手了。几乎工作中的每一件工具,都经他改良过,他和其他工人一起在工作台上度过了大部分时间,把技艺手把手地教给他们。他的作品即将展出,成功是不言而喻的!

一个伟大的承包商的事,是另一个我将说到的真正正直勇敢的例子,他叫托马斯·布拉塞。当所有人都在玩敷衍塞责的那一套时,他对待他的诺言和工作也从未有过轻率之举。他承包的一座27个拱形的巴润廷高架桥即将完工时,一场大暴雨让整座桥全垮了,他的损失高达3万英磅。无论从道义上还是法律上,承包商都没有责任。因为在建筑过程中,他曾对某些建筑材料的使用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律师们由此认定,他不应承担任何责任。可是布拉塞先生却说,他已经签下了建造并维护这座桥的合同,法律也不能让他放弃履行自己的承诺,于是他自己出资将之重建。他的一生所表现出的崇高风范,足供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学习并效仿。

人有得意之时就有失意之时;但似乎两者都带来了同样的结果。我们对未来几乎没有考虑,只有钱包里的钱不足以满足私欲时,我们才意识到要节省。一位在布雷德夫德的企业家最近说,大约5、6年以前我们的商业还处于繁荣时期。商人们的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财富快速地流进他们的腰包,以至于他们觉得可以永远这么赚钱。劳工阶层也在这场繁荣中获利,他们像他们的雇主一样很快丧失了理智,就通过罢工要求增加工资——这个目标也一度被他们实现。他们要求减少劳动时间,限制生产产品的数量。他们获得越来越多的好处,却越来越对工作失去兴趣。紧接而来的是萧条时期,那些罢工在饥饿的威胁之下搞不下去了。这位企业家对工人说,他们只有通过正直、诚实的劳动,尽职尽责地完成工作,丢掉那些偷懒的坏习惯,并且尽可能在工作中寻找到意义和乐趣,才有希望重新过上好日子。

一位发言者在爱丁堡郡的一次工人协商会议上,把罢工的好处吹得震天响。最后他总结道:“我的理论就是,让工人尽可能多拿工资,尽可能少出力气。”假如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出现的必然后果就是,劳动者更多地失去他们的职业道德:工人变得好吃懒做,不愿工作,即使工作也是能混就混。

另一位发言者与他针锋相对,说:“为罢工而组织联盟是极不道德的行为。有一天,人们看到一个人独自走在爱丁堡的大街上,他走得悠闲而惬意。一个小孩路过,就对他说:‘今天你过得很是自由自在。’‘那是因为我的时间由我支配。’”他接着说,“这个人有一个根深蒂固的错误观念,就是盲目地认为雇主受到损失,他们就能得到好处。整个罢工制度带来的结果,就是不可能做好任何一件工作。”

很遗憾,工人们看不清自己所处的真正位置。现在的他们正在竞争有限的岗位上工作,他们的对手是整个欧洲大陆及美洲的工人。人们以前认为,英国劳动力一定可以在外国竞争者面前保持优势,因为他们是高素质人才。也许事情曾经如此,但现在这一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外国人和我们一样拥有最好的机械,并且他们的技术是最新改进的。他们已经能自己生产机器,并且像英国的操作工一样娴熟地操作机器,他们把周末都用在了工作上面。法国的工人一周工作72小时,英国的工人一周却只工作56小时。国外的工匠要比英国的便宜25%。而英国工人的工作效果,也不如法国的那么好。在这些事实面前,我们是否应该思考该如何与他们竞争呢?英国的本土到处充斥着法国和德国的棉织品,而我们的没有责任心的工人生产的产品,连法国和德国的港口都无法抵达。贸易垄断的地位,我们曾经拥有,我们已经丧失,我们将永远不能再重新获得。我们的棉制品,将很快就只能投放在国内市场;并且如果它不能提高自己的质量、降低价格,国内的市场也将被法国和美国的纺织品完全占领。棉织品的前途,就是我们其他商品的前途。

在驳斥工联主义的错误时,郝来沃克先生同时道出了何为正确的精神。作为工人阶级的精英分子,他讲述了自己的观点——关于雇主和雇员间的真诚相待,以及有同情心的责任。他说:“回顾我这14年的工人经历,我可以说,只要能给我一份稳定而长期的工作,让我每天工作8小时的工资有保证,并且可以让我在工作中自由发挥、以自己的方式把工作做到最好,那么我就会在我的手工艺品中,融入我的自豪、我的品味、我的性格和我的感情。而且,即使是在退休之后,我也会继续保持这种诚实认真的心态。与人交往的时候,我将抱着这种心态与人交往,我想我可以和雇主成为很好的朋友;我能为他的好名声而骄傲;我能为他获得收益而高兴,因为我也可以分享这份收益。他会细致耐心地对待每个人,他的真诚待人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利润。而我,将在学习和钻研技术中获得欢乐和幸福。”

毫无疑问,就物质条件来说我们国家是世界上最好的。我们拥有能够胜任工作且愿意工作的劳动者。但是我们有太多敷衍马虎的工作而太少优秀的工作。工人们可以为了得到法定工资而罢工,但雇主们却无权为了工人不认真工作而罢工。更优质的工作是我们现在最为紧缺的,而不需要更长的工作时间。很多工人是不正直、不诚实的,因为他们使英国货在世界各大市场中丢脸。郝来沃克先生又说:“如果工作不能带来光荣,它就是毫无乐趣的。对雇主来说,不可能会去找一个希望把工作干砸的人,相对于诚实劳动,这样做就是一种犯罪;对于买主来说,这是一种欺诈。手工业的不公正状况,没有比下面这个事实更能体现了:我们有无数的组织支持一个要求涨工资的工人,但是如果一个雇主拒绝一个不诚实劳动的工人,却得不到一个组织的公然声援。”如果这一切还不及时改变,英国将失去作为一个伟大商业帝国的资格,最起码世界上的科学和技术学校会如此认为。

在美国也有着同样的呼声,似乎那里处处都在验证着“密苏里以西无上帝”这句谚语。美元是那里的真正主宰,到处可见对它的崇拜。萨克拉门托在一篇文章说:“热爱金钱和制造金钱是美国的民族特性。他们没有女王或贵族的约束,金钱就是他们的贵族。”“所有的考虑都以追求财富为中心,商业欺诈在那里成为惯例。我们在粮食中掺假不考虑其有毒;我们的药品甚至都是毒药,因为制造者只用便宜的材料。假冒的毛料制品到处可见,胶合板被当作实心木材出售,我们的‘房子’,是用劣质砖块、灰浆和还发绿的木材建成的。我们的每一桩生意都是对周围人的欺骗和掠夺,我们太过关注金钱以至于无法让自己免遭明显的欺诈,然后我们弥补损失的办法就是再去欺诈别人。这样的国民特性,让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正直、诚实的民族意识,正在我们这里迅速泯灭。即使在那些专制、愚昧而落后的国家,由于有着正直和诚实,生活也比我们好得多。在别的地方,欺诈是一种犯罪,有严厉的惩罚来制约那些冒名顶替者。但是那些国家是如此落后,甚至都不知道自由为何物。无论是美国独立日、华尔街,还是鳕鱼、冒牌贵族,他们那里都没有。他们没有意识到:每个人有权欺骗近邻并拒绝赔偿,因为他们有权利去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指金钱)。更让人惊奇的是,美国人竟然还认为,某种程度上是公共系统教育,使得恶劣的工作态度变得泛滥。在美国,每个人都受过良好教育,而不论其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学徒和仆役在美国是不存在的。我们这样说并非毫无依据。《作家月刊》刊登了一位作家的说法:‘一个神通过教育系统被塑造出来了,对它稍有怀疑和异议都是背叛。一个人若对其价值有所怀疑,就被当作危险人物并需加以教化。但是睁开眼睛我们就可以看到这个事实:在人们为进入工作——尤其是那种依赖手工技巧的工作作准备时,这种教育只能造成障碍。它使人们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华而不实,只装了一肚子来不及消化的东西。’”

文章的作者论述道,老的学徒体制被废弃不用,学校的教育又不能让孩子们掌握一门实用技能,因此只能让外国人做那些手工工作。受到学校教育的年轻人,凭着聪明才智有一个好的开端,对于依靠灵巧的双手做工挣钱,再也激发不起他们的兴趣。没有兴趣进行体力劳动,他就只能找份轻松的工作,或者凭借自己的才智生活。

“那株浓密的栗子树下

是村里铁匠的工作台”

朗费罗如是说。然而村里铁匠的工作台已经成了记忆中的历史。汉穆坡顿学院的有色人种阿姆斯特朗将军,在北方竟然找不到一个美国铁匠。铁匠似乎成了爱尔兰人的专利。而下一代的爱尔兰人都在接受良好的教育,这种需要繁重体力的工作他们显然不能承担下去。为纠正这种趋势,一位有着大家庭的纽约牧师,最近在布道坛上宣布,为了让家庭里的年轻人在非常情况下可以谋生,他打算让他们每人都学一份手工技艺。相似的职业教育既能产生富裕,也会产生贫穷,技艺应该被尽可能传授,因为富人可能会变成穷人,正如穷人也会变得富有,这时他们就会觉得掌握一门技艺的重要。一种教育,如果不能教给人一种谋生的手段,让他可以不依赖别人而活,那这就是失败的教育。

近来我们埋怨生意不好做,可是,在很大程度上,这不是由于我们自己的过失造成的吗?在账房那里,二加二等于四的定理被推翻。有那么多有悖于正直和诚实精神的诡计,被用来快速赚钱!许多人总是想着一夜暴富,而不愿意凭着耐心细致的工作过正常的生活。商业精神不再是这个时代的精神特征,而被代之以赌徒心态。时代的脚步飞速向前,人们都已经来不及停下来,看一看那些落后者的情形。每个人都被裹挟着加入一场竞赛,财富只给那些跑得最快的人,金钱就是他们的信仰。赌博式的商业,欺诈的罪行,社会的奢侈无度,心灵的空虚,广泛的冷漠,这些与我们的不幸,到底是什么关系?不需要一位先知指点我们,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一位父亲说:“我的儿子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很可能变成一个狡猾而狡诈的人;但是如果真的不可挽救,我宁愿他是一个骗子,而不是一个受害者。”还有人说:“如果做一个正直的人也能赚钱,那就做正直的人;如果不能,那就只好选择金钱而放弃正直。”第三个人说:“正直要好过不正直,但我对它们一样讨厌。”

之所以引述这些话,是为了说明有那么多种对待诚实和正直的不同态度,但是在商人阶层中,是否有更占优势的、更高的行为准则,是一个令人怀疑的问题。一个初入商界的年轻人,迈着小而安全的步子,也许他获利很小,但这些钱都没有沾惹上不义。“上帝保佑一个诚信的人,但如果不想赚钱,上帝将抛弃他:他有一双凶恶的眼容易给别人带来灾难,并且他没考虑到,跟在他后面的身影中可能有一个叫‘贫困’的影子一直会纠缠他。”在大型商业城市,商界领袖们是年轻人崇拜的对象。他们拥有巨额财产,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在社会上几乎无所不能。举办舞会、聚会和宴会,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最伟大画家的作品挂满了他们的房子;最名贵的葡萄酒摆满了他的壁橱。他们谈论的话题不那么忧国忧民,他们常说的是葡萄酒、骑马和价格。在由无数财富堆积起来的金色海洋中,他们自由航行。

年轻的商人急于达到商界领袖的成功,常常无法控制自己。如果他们不具有坚定的意志和非凡的勇气,他们就容易重蹈前人的覆辙。如果他们的第一笔投机买卖成功了,后面又会跟随一大批模仿者。在财富的刺激下,他们一点点向下滑行,逐渐丢弃美好的道德观念,变得肆无忌惮。他们的债券堆放在折扣市场上。他们花更多的钱买名画以维持信誉,或者通过给慈善团体捐款。一开始,不道德者用暴力掠夺他人财物;如今,欺骗性的破产成了他们的惯常伎俩。一开始,抢劫者的意图大家都知道;如今,每一件事都是秘密谋划,直到最后才突然暴露出来。企业主宣告破产,债券变成了废纸,名画被拍卖,胆小者到处躲避债主的追讨。

有一个破产案的账上显示,他们在孤儿院和慈善机构上面花了足足有3万9千英镑!一位发言者在一次债权人的集会上说:“就会计方面说,我敢肯定,四五年前这家公司就开始收购大量资产并向外扩张,一度扩张到遥远的东方。在资不抵债的情况下,他们还这么盲目地扩张,纯粹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财政漏洞,也就是‘筹款’。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慈善事业的投入让我震惊。一位曼彻斯特的主教的话,也许能解释这种疯狂的行为,他说我们现在有些人,用不干净的钱修建教堂,妄图以此获得通向天堂的入场券。”

那些因为投机和欺诈而破产的银行,我们谁不知道?所有债券持有者的财产遭受亏损,许多家庭因此毁灭。席勒说:“盗用一百万远比偷窃一只皇冠更为复杂、危害更大;真正的罪行泛滥于小罪过减少之时。”这些年来,盗用一百万之类的事已是屡见不鲜,我们似乎也习以为常。银行储蓄的钱,被非法提出来,用以购买铁路股份,或购买远方殖民地的土地。毁灭性的崩溃,是隐藏在由投机造成的繁荣假象背后挥之不去的阴影。最后,危机的终结以“银行破产”结束,普通人承受着本不属于他们的痛苦,男人发疯,女人们祈求得救。

“上苍垂怜吧!我等五人于此祈望,

六十年昨是今非,我们仍对您充满幻想。

我等五人满是恐惧,忧伤——

我们善良的妇人不幸死亡。

他们竟不能多留?我们留下的时间也已不长。

我们穿过艰苦的生活,依旧勇敢地欢唱。

惟愿那座古老的房子,能把旧日的回忆深藏。

为了破屋一间,宁肯要墓地的安祥!”

有的人已经富裕了,但欲望无止境,他们一心想着如何变得更富。疯狂的投资生意成了他们首选的目标,想以此更快更多地赚钱。结果只得到了绝望和破产。这一点已经为许多事例所证明。提伯雷的一位富裕银行家,同时是一个激进分子和政治煽动家,想尽办法混进了国会。为了让他在开会时安静下来,众人让他当了财政大臣,他为此兴奋不已。但没过多久,他就失望了。原来他在意大利、美国和西班牙的铁路进行了投资,结果血本无归。然后他就开始了垂死挣扎,他伪造地契、财产转让证明,并发行了数十万英镑的债券。他做得很聪明,但还是失败了,因为没有人买他发行的债券,他的事业全毁了。终于,他在一个晚上从书房里拿出一小瓶氰氢酸,孤魂野鬼一般晃荡到哈姆帕斯特荒地,用毒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死亡的消息出来之后,赛利斯和提伯雷的大街上演了一副怎样的场景啊?老人们丧失了一切,为此痛哭流涕;寡妇们无力地跪在大街上,祈求上帝不要让她们的后半辈子以乞讨过活。这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银行家和财政大臣一旦发现自己的银行可能维持不下去,就会铤而走险,用一次比一次奸猾的欺诈弥补这一切。疯狂导致更加疯狂,欺诈导致更深的欺诈,直至最后的灭亡。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写了一封给他堂兄的信。他在信中说:“我用自己的恶行,一步步败坏了自己的声誉。我毁灭了数千人的幸福,让他们遭受毁灭、痛苦和耻辱。哦,对那些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人,我该怎样才能求得原谅!一切惩罚,我都甘愿承受,但他们的不幸,我无法面对。也许死亡,是留给我的唯一的道路。要是我从没离开过爱尔兰,要是我在第一次投机狂潮中能抵制住欲望的蛊惑,那该多好啊!假如是那样,我就还能保持我的诚实与正直,我就还是我自己。可是即便我痛哭流涕、长跪不起,又于事何益?”

国家和政权的卑鄙如同个人,它们的行为可以由占其总数的3%的政府来衡量。西班牙、希腊和土耳其的商业界没有诚实可言。太多的财富毁掉了西班牙。南美殖民地的黄金大量流入西班牙,因此而惯坏了她的人民,养成了他们懒散的性格。今天的西班牙人,不以乞讨为耻,而以工作为耻。希腊和土耳其一样,好多年的债务只能赖掉,它们没有可以用来偿还的东西。这些国家里面,都是由外国人在支撑其所有的工业。

美国的费城及其他很多州,也在多年前干过赖账的行当,但它们有更多的希望。这些富裕的州通过修路开渠服务人民,而这些钱都是从国外借来的。把在“穷困生活中攒的每一分辛苦钱”借了出去的可敬的西尼·史密斯,让全世界人民都吸取了教训。在华盛顿的国会大厦,他表达自己抗议,后来还有很多抗议书发表。他说:“美国人自吹把旧世界的秩序改变了,但一样有太多的恶行。世界各地的暴君被这个伟大国家鞭挞,但它却像欧洲那些最卑鄙、最堕落的君主一样,用欺诈的罪行给自己书写耻辱。”

伊利诺伊州虽然很穷,但其行为还算得上高尚。它像费城一样,借钱完成州内建设。其赖账不还的事情被富裕的费城的居民所揭发,那些更穷的州便也想如此这般。投票权在每家的户主那儿,所以如果这些人不正直的话,赖账就变得很容易了。在伊利诺伊州的首府斯普林菲尔德,就召开了一次大会,这次会议就要讨论关于赖账的法令。一个正直的人,在法令即将被通过时挺身而出。大会那天,史蒂芬·A.道格拉斯(让我们记住这个高贵的名字吧!)因病躺在旅馆里,但他坚持带病出席大会。由于实在走不动,所以不得不由人把他抬到会场。他躺着把自己的意见写了下来,以之替代那个专门赖账的决议:“尽管目前为止伊利诺伊没还过一分钱,但她一定要诚实无欺。”

这句话激起的正直的情感在大会的每一个成员心中涌动,很快就被热烈地通过了。赖债不还的歪风遭受了打击,别人对伊利诺伊州的信心也重新建立,运河债券升值,资金和移民集中到这个州。现在,伊利诺伊作为美国最繁荣的几个州之一,拥有全国各州最长的铁路线。她广阔的平原上种植了各种农作物,数十万祥和、幸福的家庭点缀其间。是正直,造就了这一切。

事实上现在的人们都太自私了。我们太关注自己而漠视别人的感受和利益。越是全力寻求自己的幸福,我们就越是忽略我们的同类。别人的帮助无法接近自私的人,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封闭世界里,缺乏防御能力。当灾难来临,他们就无从摆脱痛苦和穷困的袭击。他们只把自己的感情开放给那些能给自己带来满足感的人。圣·克里梭斯特姆说:“对有些人来说,追求享乐,和养肥那具上帝赐给的躯体,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目标。天使只要看一眼满桌子的奢华食物,上帝就要发怒了,有德的人会为此震惊,甚至仆人也会对他冷嘲热讽,因为这是属于魔鬼的狂欢。对这些满桌的奢华,正直的人眼睛都不会看一下,把他们扔给暴君,扔给用不正当手段发财的人,世界的苦难因他们而起。”

在艰苦条件下的生活经验,我们已一无所知,只是想着一定要过奢侈的生活。然而财富的多寡不能衡量一个人的生命质量,一个人可以贫穷,但不能不诚实。省略不必要的开支,尽量裁剪那些生活必需品,只要能拥有古人的品格力量,就能走上通向天堂的康庄大道。那些止于基本的生活需要而不贪求富贵的人,是我们这个时代所最需要的。拉克戴尔说:“一切东西中我感受最深的,是一间小屋里的一颗伟大心灵。丰收也不能使撒播真和善的人堕落,他们是有福的!”

圣帕瑞在他的《大自然的考察》中讲述了一个贫穷的德国农民的故事,他堪称正直和守信的典范。1760年,圣帕瑞住在赫斯时,在考特·圣吉尔曼公司做工程师,这时,他第一次熟悉了战争的恐怖。他穿行在掠夺过后的村庄、被毁掉的田地和农场里,日复一日,看着男人、女人和孩子从村子里逃出,边跑边流泪。武装分子把毁坏他们的劳动果实当作一种快乐的游戏。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看到了一位穷人表现出来的高贵的品德,这让他被所见证的暴行摧残过的心灵得到了一丝安慰。

一个骑兵上尉受命带队搜寻粮草,很快就找到了位于道路边上的这位穷人的家。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位白胡子老人。这个军官说:“带我去能找到粮食的地方。”这位诚实的老人说:“长官,马上就去。”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他们顺着山谷走了约一个小时后,一大块麦田出现在众人面前。军官高兴地说:“我们的粮草问题终于能解决了。但是别忙着动手,反正它们也飞不掉。”他们又接着找寻,另一块大麦田又被他们找到了。士兵们下马开始收割庄稼,把农民们的辛勤劳动就这么掠夺一空。这时,那个军官说:“朋友,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走这么远的路?我看到在更近一些地方同样有长得好的麦田啊?”这位农民回答道:“确实如此,长官,但那些麦田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