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六樱

在伊予国的和气郡里,有一株历经沧桑的老樱树。这株樱树声名远扬,人们称之为“十六樱”。这一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株树每年开花的日子都固定在旧历的一月十六日,并且仅此一天。

众所周知,樱树本来都是春季开花的,而此树却在天寒地冻的时节里绽放花蕊,委实令人惊奇。传说,这株老樱树里附着一位武士的灵魂,这才导致它脱离自然规律,在寒冬内开花。

那位武士来自伊予国。这株樱树,原先生长在这位武士的庭院内。从前,它跟普通樱树一般,通常于三月底或四月初开花。当这位武士还是个孩子时,他经常在樱树下玩耍。他的父母、祖父母乃至列祖列宗们都居住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伴着樱树一次次的花开花落,度过了漫长的年月,而且大多活过百岁。每逢春季来临之时,他们就用色彩明艳的纸,书写赞颂樱花的和歌。

后来,这位武士长大了,从少年、中年一直迈入了老年,子女们个个都先于他辞世。这世上,除了这株老樱树外,再也没有令这位孤独的老人喜爱的事物了。

不料,某年夏天,这株老樱树竟然毫无预兆地枯萎而死了。

老樱树的离去,使得老人极度悲伤。好心的街坊邻居们找了一株精挑细选的幼樱树种在老人的庭院里,希望借此安慰老人。老人明白邻居的好意,强作欢颜向邻居们道谢。然而,老人太喜爱以前那株老樱树了,天底下任何事物都无法减轻他内心失去老樱树的痛苦。

老人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救活老樱树的方法。

一月十六日这天,老人独自走出庭院,跪在那株枯萎的老樱树前说:“自小开始,樱花君便陪伴我。现在,我恳请你复生归来,再度开出锦簇的花朵。为此,我情愿献出我的生命,代你赴死!”

那时,人们笃信神的恩惠能将自己的生命转移给另外的人或动物,甚至是花草树木。这种生命迁移的事情,被日本人称为“替身代”。

随后,老人在樱树下铺开白布和坐垫,他端坐于坐垫之上,掏出戒刀,按照武士的方式剖腹自杀了。他死后,他的灵魂附着到树上,老樱树立时复活,当即便开出了似锦的繁花。从那时起,这株樱树便只在白雪纷飞的一月十六日这天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