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江南烟雨潇潇。
细细的雨露,冲刷在残破的,沾满血迹的战旗上。
血水淡去,象征着楚国最高权力的朱雀旗,如它身后这做百年王城一般,尊荣尽失。
建安城,南楚王都,一个曾经一举称霸天下的王朝首都。此刻却淹没尸海之中。
建安城外,城墙已经看不见了,城楼也已经伸手可触。满城最高皇城的宣政殿的殿顶,只露了一个房脊在外面。
建安城内,皇城大道,民屋房舍,尽是全被残缺不全的尸首。一层压着一层,一个挤着一个,活生生的埋在了尸山之下!
细雨绵绵,建安城后面,背靠的绵延南江。
涛涛碧波,已成滚滚血河。腥气弥漫漫向天空,将天上的雨,侵染成血色。
建安王城,方圆十里,血雨连绵。
建安一战,不知死了多少两国儿郎!
即便这样,这场战争依然没有结束。秦国的士兵,依然踩着实体,步子一深一浅的向着尸山最高处涌去!
尸山最高处,在建安城的临江处。
在这里,才能看见一点,往日建安这座雄伟城郭的点片砖瓦!
此时,虽然不断有秦军涌进来,但没一个敢靠前的!
所有人,都看着站在最高处的那个男人,那个如神魔一般的男人,男子每次转头扫视四方时,底下的士兵,每每与之对视,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男子身高近两米,体魄雄壮。一身黑甲,已经残破不堪,倒挂外腰间,上身裸露着,精壮的上身,此时,以是伤痕满满!
他是项起,秦国掌军大帅,被封拜为秦国将柱的武安王项起!
这位为大秦打下整个天下的武安王,恐怕连他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尽忠君主逼上绝路!
项起抬头,越过底下人海,遥望着那面,自己亲手竖起的大旗。心比千刀万剐还痛!
“秦昭阳,你好狠啊!”
项起仰天大吼,他胸中的怒火,已经无处宣泄。
十万黑龙铁骑,二十万地龙甲士。为了大秦和大楚四十万神雀火羽军血战了一个月。
皑皑尸骨,将整个建安城填平。没想到活下来的将士,没死在敌人手中,却被自己的友军屠戮。可笑,可叹啊!
建安城外的山岭上,秦军帅营,已经换了大旗。原本的项字大旗,已经换成了秦字皇旗。留在军帐中的客卿谋士,早已被诛杀殆尽。
为大秦打下整个天下的黑龙铁骑,在拼尽全力,攻破建安城,筋疲力竭时,做为后援大军的秦国皇属军团,却对着这些开疆拓土的秦国将士们,举起了屠刀。
建安城,最低下的,是秦楚两国甲士,最上面的却全部是秦国自己的士兵。异国国都,作为胜利者的秦国士兵,死的居然比楚国的还要多!
帅旗下,秦皇秦昭阳看着远处那个身影,内心又惊又怒。
惊的是项起一人居然能吓得他的军士不敢上前。怒的是他自己也怕了!
“可恶,为什么还不进攻?等什么呢?快,下令进攻,就那么一个人,你们却久攻不下,你们是废物吗?”
项起突然的一声大吼,将秦邵阳惊了一声冷汗。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完,秦邵阳立马恼羞成怒,他堂堂秦皇,当今天下的共主,居然被一个穷途末路的武夫吓得后退了一步,这叫他颜面何存?
这叫天下人怎么想?想他堂堂九五至尊,怕一个死人?这是他不能忍的!
“陛下,不行啊。项起太强了。将士门连着冲击了四天四夜,死了上万,可这项起,却是越杀越起劲,现在,将士们都不敢上了!”
旁边的骁将,吞着口水。一直听说武安王是万人敌,是可以一人单挑军团的狠人,今日一见,传言不虚啊!
秦邵阳脸色铁青,过去项起手握重兵时,他每日担惊受怕,怕那天项起把他给废了。从登基大宝那天起,他就害怕。三十六年,他没一天晚上是睡安稳的!
一想到项起手中有四十万大军,他就不由得颤抖起来。三十年来,他日日夜夜都在梦想着这一天,今天项起必须死!否则,以他的声望,只要振臂高估呼一声,这大秦还是立马就姓项了!
到时,项起绝对会把他碎尸万段的。
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愤怒。君主怕臣子,怕成这样,古今奇谈啊!
“吕布呢?他不是说有办法吗?叫他来啊?”
突然,秦邵阳想到一人。连忙大声问道。
“回陛下。温侯说是去找能杀死项起的东西了,三天就回来,已经到三天了啊。可这人呢?”
旁边的副将,手足无措的瞎嚷嚷。听得秦邵阳怒火中烧,反手一巴掌抽在副将的脸上,大骂道。
“废物,要是知道吕布在哪里,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滚出去快找啊!”
在秦邵阳的呵斥下,副将憋着声,低着头,连忙退开。
绕过秦邵阳的耳目,那副将恭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转头冲着秦邵阳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呸,没有武安王,还真把自己当皇帝啊!呵呵,等着吧,今天的这一巴掌,我会当着你的面,在你媳妇身上还回来的!嘿嘿嘿”
想到宫中哪些皇妃们,副将的眼中直泛绿光。
想想那往日一个个神气十足,架子上天的皇妃,被自己揉虐,他就忍不住全身燥热起来。
“你在干什么?陛下呢?”
在副将意淫时,身后飞驰来一位身穿蛟龙甲的将军。看到副将在哪里呆呆的站着,不由的皱眉呵斥道。
副将吓一跳,连忙转身,看向身后。看清来人,副将连忙行礼。
“温侯。陛下这在里面等您呢!”
来人正是温侯吕布,吕奉先。
吕布点了点头,飞身下马。
“后面的那辆马车,给我抬到阵前。我一会就到!”
“是!”
副将走后,吕布这才大步来到帐前。
“陛下,已经找来杀死项起的东西了。还请陛下与我到阵前一看。”
吕布进帐,只是向秦邵阳象征性的作了个揖。
秦邵阳只听道吕布说的话。只有君臣礼数,在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快快,不管什么东西,给我上,只要能杀掉项起,什么东西都行,快,快啊!”
最后一声,秦邵阳几乎是用吼的。
吕布咧嘴微笑,侧身开身。
“请陛下移步!”
秦邵阳微微犹豫了一下,到阵前看项起,他心里有点犯怵。
“陛下放心,有臣的骁骑军,定能护陛下周全!”
秦邵阳还是有点怕,吕布眉头一皱,用眼神示意左右。
左右的哪些太监立马明白过来。悄悄上前,架起还在犹豫的秦邵阳。
“你们…”
秦邵阳大惊,心中隐隐有点不安起来。
“恭迎陛下阵前指挥!”
吕布在后面微微抱拳,高声大呼道。底下那群人,立马相随。只是他们,敬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
建安城上,满城的尸体,士兵们们每走一步,底下的血水就回上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最前面的士兵,更是连个下脚的地方没有。
为了能站住,他们用盾牌在项起四周铺了一个地面。只是,几次冲击下来,盾牌上也是尸积如山。
“去吧秦邵阳叫来,本王有话问他!”
项起将手中的兵器破阵抢,倒插在尸山上。对着下方士兵冷声吩咐道。
哪些士兵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哈哈,武安王高大的架子。到如今还如此神气,本将军佩服!”
先前那名副将出现,这人很聪明,离项起很远,有四五十米远。中间更是有许多甲士当着,在他看来安全的很。
“你…是谁?本王没见过你!”
项起皱着眉头想了想,印章中没这个人。
那副将脸色一阵发青。在秦国,项起是谁,他是谁。一个是名义上的王爷,实际上的秦国真正的主宰。一个是宫廷中的护卫,能有交集吗?
“项起,你看看这是谁!”
副将也不再自讨没趣了。挥手将马车抬上来。
看着那辆马车,项起屠戮万人而不色变的脸上,终于不再那么淡然了。
“墨幽!”
马车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发髻高盘,身着青花秀裙。脸不施粉黛,却媚人心魄。
女子出现,四周的士兵齐刷刷的吞了口口水,眼睛都直了。
“好美!”
女子自出现目光就一直看着项起。媚人心魄的眼中,似乎只有一个人。仿佛她的世界,只有项起一个人。
“王爷!”
女子现在车沿前,远远的向项起作揖。声音春水,令人心火直冒。
项起闻声,苦笑一声。
“我…对不起你了。你本来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对不起。”
笑着笑着,项起忍不住哭了。这个深陷绝境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男人,这个时侯却哭了。
张墨幽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双手提起长裙,要向这项起走去。
“站住!”
“让她去!”
副将刚想阻拦,吕布的声音响起。副将立马不敢再拦着。
张墨幽提着长裙,面对四周寒气森森的刀斧,从容淡定走过。来到项起身边。
伸手为他轻轻拭去泪水。
“王…夫君,妾身不知夫君歉意何来?夫君为我容身之地,为我衣食无忧。不忌世人说我祸水妖魅,不惜以天家之礼迎我过门。妾身何苦之有?”
长叹了口气,张墨幽话锋一转。
“到是妾身。入门十年,没为夫君添丁续子。反倒是因妾身小肚鸡肠,没为夫君再纳妾室,致使夫君无后,以是妇德尽失。”
项起看着张墨幽,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又有点惊喜。
“你原谅我了?”
张墨幽愣了一下,旋即又明白什么,轻轻点头。
“太好了!”
项起伸手拉着张墨幽的手,刚想大笑两声。可又想到,他以是末路。一时悲喜交加。
张墨幽看出项起的心事。笑了笑。
“夫君,我来的时侯已经服下化尸丹。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夫君,向西北杀去,记住。那里我已经叫关羽领兵接应了。以夫君的实力,冲出去,不成问题。”
张墨幽压低声音,对着项起说道,语速很快。
项起闻言,摇了摇头。惨笑道。
“你又何苦呢,我冲不出去的。”
张墨幽脸色大变,急声问道“为什么?”
项起抬头,冲着吕布喊道。
“吕布,以你的智商根本想不到这种大局。把你身后的人叫出来吧!”
那边,秦邵阳听见项起的话,脸色猛地发白。他突然意识到,吕布似乎比项起还可怕。
吕布上前一步,看着项起,冷笑着“不错,我是没这个本事,但有人有。而且,他还成功了。则么样,武安王,你服不服。”
项起牵着张墨幽,大声回道“武英殿,乱世冢。”
六个字一出,吕布脸色大变。
“你则么知道?”
项羽冷笑一声。没理会吕布,而是看向秦邵阳。
看到项起看他,秦邵阳不自觉的转头,不敢与他对视。
“要是你有你姐姐三分之一的魄力和智商,你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项起说完,秦邵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项起转身看着已经开始毒发的张墨幽。对着吕布二人说道。
“你们好自为之。我是好死,你们绝对没有善终。”
“你…”
吕布刚要发怒,却看见项起怀中的张墨幽情况有点不对。
张墨幽突然全身发黑,皮肤下的血管越来越亮。
“嗯!”
张墨幽痛哼一声。挣扎着站起来,转过身去。
“夫君,不要看我。求你了,我不想你看到我变丑的样子。”
项起闻言,听话的转过身,背对着张墨幽。
“夫君,墨幽无忧,只是余情未了,让人心潮难平。若有来生,愿君莫忘!”
张墨幽面对着项起的背,笑着,哭着,说道。
一字一句,一腔一调,随着她的身体,越来越小,直之没了迹象。
忘字没了,世上再无张墨幽之音了!
项起背对着张墨幽,整个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千军万马他可坦然面对,可这一尺绕指柔,世间英雄,几人能躲过。
转过身,伊人以逝,独留青衫。项起握着手中的青衫,悲苦无人能体会。
“我项起,两世为人。为将以白起为首。为王以项羽为样。若有来生,为将不做白起,为王做项羽!”
言罢,拔出破阵,自裁与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