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古代教育

教育的作用

教育对科学的作用不言自明。没有教育的发达，便没有科学的传播和继承。长江后浪推前浪，科学是无数科学家一代一代前仆后继努力的结果。从亚历山大大帝去世那年到罗马帝国建立（公元前323—前30），被称为希腊化时期。人们通常认为这期间是古希腊文明的衰落期，但它在科学史中却仍然占有异常重要的地位，原因之一要归功于教育。

米利都学派之后，古希腊哲学中心移向雅典，值得一提的人物是苏格拉底和他的学生柏拉图以及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这3位雅典人被誉为“希腊三贤”。

学校和研究所是教育的重要机构，柏拉图在公元前387年，在雅典办起了柏拉图学院，当时的名字就是Academy，这个词在大多数情况下被翻译为“科学院”。

柏拉图学院是欧洲第一所综合性学校，教授哲学和自然科学，同时也是一个著名的研究机构，吸引了许多学者和文人。后来，亚里士多德仿效老师，创办了吕克昂学院，又称为逍遥派学校。当时的雅典有四大哲学学校，除了柏拉图的“科学院”和亚里士多德的“吕克昂学院”之外，还有伊壁鸠鲁学派的“花园”和斯多葛学派的“柱廊”。亚里士多德的吕克昂学院延续了数百年，柏拉图学院更是经久不衰，据说其存世之久超越任何一所欧洲大学。

科学从希腊本土真正向希腊以外转移，是始于世界上第一个国家资助的科学研究机构——埃及的亚历山大博物馆（也称图书馆）。这个机构虽然位于埃及，却是由古希腊人创建的。当年的亚历山大成为马其顿国王之后开始东征，征服波斯，进攻印度，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使当年希腊的领土从爱琴海几乎快要伸展到了喜玛拉雅山脚。亚历山大大帝在东征途中的尼罗河口建立了亚历山大城，没料到最后，这位年轻的军事天才壮志未酬身先亡，33岁时就因病死于巴比伦。亚历山大大帝暴病而亡后，其好友和追随者托勒密在埃及称王，建立了颇有希腊化风格的托勒密王朝，资助建立了亚历山大博物馆。建立该馆的另一原因是因为亚历山大大帝在东征时，从各国夺得了大批艺术珍品和文献资料交给老师亚里士多德研究，这些丰富的资料成为博物馆的第一批宝贵财富。

亚历山大博物馆除了研究哲学和文学艺术之外，也展开各项科学相关的学术活动，探讨数学、天文学、地理、物理、医学、解剖学，等等。以下列出4位在亚历山大博物馆从事过科学研究的大师名字，大家就不难理解该博物馆对科学发展的巨大贡献了。这4位学者是：物理学家阿基米德、几何学家欧几里得、天文学家阿里斯塔克斯、解剖学家希罗菲卢斯。

以《几何原本》闻名于世的欧几里得，曾在亚历山大博物馆长期从事教学、研究工作，建立了与科学发展密切相关的几何公理化逻辑体系。

数学家兼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诞生于西西里岛的贵族家庭，父亲是天文学家兼数学家。阿基米德11岁时到亚历山大城学习，也曾在亚历山大博物馆进行研究。阿基米德把数学和物理紧密结合在一起，并进行实验和应用。阿基米德在75岁高龄时，正值罗马军队进犯他的祖国叙拉古，一代数学物理大师惨死于罗马士兵的刀剑下。

史上有记载的首位创立日心说的天文学者阿里斯塔克斯，也曾在亚历山大博物馆做研究。阿里斯塔克斯早就认识到地球和行星一边自转一边围绕太阳转的规律。他尝试测量地球和太阳间的距离，提出地球体积小于太阳的观点，可惜直到80岁时在亚历山大城过世，他的看法也未被人们广泛接受。大约1800年之后，他的日心说理论才被哥白尼发展和完善。

在亚历山大博物馆做过研究的第4位著名学者是希罗菲卢斯，他继承了被尊为“医学之父”的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的传统，重视解剖实践，对人体进行了系统、直接、精密的观察。据说他通过尸体解剖描述了大脑的血管分布，对眼球的内部结构进行了仔细解剖，命名其中的网状结构为视网膜。他第一个描述了十二指肠的结构、动脉的波动与心脏搏动的密切关系。一般认为，希罗菲卢斯开创了神经解剖学，证明了神经从脑部起源，再到眼睛及其他器官。

总之，教育使得希腊化时期在科学发展中起到了继承和传播的作用，使科学传统得以一代一代薪火相传：从泰勒斯，到雅典的三贤，又到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亚历山大大帝，再到托勒密建立世界第一个以国家资助的学术科研机构，这里可清晰地见证教育对科学承上启下的巨大作用。在希腊化时代，科学发展除了得益于东西方欧亚非三大洲古老文明的交汇，也得益于亚历山大及其后继者以国家资金对科技活动的热心赞助。

如果将学校和经费看作教育的“硬件”，教育者所代表的教育思想便是教育的“软件”。

一个人的智力来自两个方面：先天和后天，先天靠遗传，后天靠教育。教育者的工作便是根据被教育者的先天因素因材施教，启发诱导，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自己的特长。例如，美国哈佛大学的一位心理学和教育学的教授加德纳提出，人有多种不同方面的先天智能，包括语言、逻辑数学、音乐、运动、空间视角、人际交往、内省等。每个人的才华都不一样，都是这多种能力的唯一组合。那么，这些因素中，哪些与科学相关？哪些与工程有关？哪些与管理有关？哪些与艺术有关？这都是教育者应深入思考的问题。

就我们讨论的科学而言，什么样的教育思想、体制、方法、理念，才最适合激发人们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最利于科学的发展和进步呢？这些方面东西方的观念和做法自古就是有所不同的。

古希腊的教育理念

教育在古希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古希腊教育有两个突出特点：斯巴达的军事体育训练和雅典的文化科学教育。

斯巴达和雅典是古希腊两个不同的城邦，分别代表两种极端的教育模式：斯巴达培养勇敢的战士，而雅典培养合格的有文化有知识的公民。

苏格拉底虽然对科学没有任何直接的贡献，但他的教育思想却让科学得益匪浅。这位西方“教育始祖”，不仅以其教育理念传承至今，而且教育出了在各方面超越他的两位徒子徒孙。

苏格拉底出生于一个普通公民家庭，父亲是石像雕刻匠，母亲是助产士。他早年对自然科学（几何和天文）颇感兴趣，但后来放弃了希腊哲学探究自然规律和万物本源的传统，转向研究伦理道德和从事教育。因为苏格拉底热爱雅典，热爱他的祖国，认为道德和教育对国家更为重要。苏格拉底以教导雅典青年，帮助他们探索人生目的为职志。不过，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位爱国者最后被雅典法庭以不信神和腐蚀青年等罪名判处死刑。苏格拉底接受判决，拒绝逃亡，从容赴死。这位流芳百世的哲学家和教育家，当时却不得不以生命的代价来捍卫他所提倡和信奉的“遵守雅典法律”的道德原则。

前面已经介绍过，在亚里士多德的众多学生中，出了一位伟大而成功的军事统帅：亚历山大大帝。这位大帝支持老师的工作，对科学也算有间接的贡献。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古希腊哲学（或科学）精神的重点是“自由”，这里的自由一词有多方面的含义。例如，相对于代表神祇的宗教，自由意味着无神；在探索自然规律时，自由意味着不是借助非自然力量，而是从自然本身来解释现象；相对于权威，自由意味着勇于质疑和自我思考；对科学而言，自由者凭兴趣做原创研究，不模仿或抄袭，不被权威束缚，不受功利的引诱。

对教育者而言，自由有双重意义，一是自己的自由思想，二是给学生以充分思考的自由。第一点反映了学者自身的治学特色和风度修养，第二点表现的则是教育者的教授方法和教育理念。

例如，苏格拉底将自己的教育思想用母亲的职业“助产”一词来说明。意思是说，教育的目的不是灌输知识，而是像一个“助产婆”，需要使用助人产生知识的“精神助产术”。苏格拉底认为，知识无须被灌输，人们从实践中可能已经具备了某种知识，类似于十月怀胎一样。教育者的作用就是帮助受教育者通过自由思考而诞生思想、诞生知识，这是古希腊自由精神在教育中的体现。

为实现他的“助产术”式教育，苏格拉底不教给学生现成的答案，而是经常采用“对话诘问”的形式。以提问的方式让学生发现问题、揭露矛盾。

学生可以与老师的想法不一样，可以怀疑。老师提出的问题也不必有任何“标准答案”。这样才能培养出善于思考、超越老师的学生。因此，苏格拉底教出了一个与其不同的学生柏拉图。

柏拉图并不专注于发展老师的哲学，而是在自然科学领域有其独特的贡献，他将理性加上数学的逻辑分析，应用到天文学并推及整个宇宙，开创数学宇宙观。他设想宇宙由两种直角三角形产生出4种正多面体，对应于4种元素的微粒：“火”是正四面体，“气”是正八面体，“水”是正二十面体，“土”是立方体，另有正五边形形成的十二面体，形成天上的第五种元素“以太”……这些观点如今看来是错误和可笑的，但他开放大胆的几何设想和逻辑推导，对科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在科学成就上更胜一筹，他的学术领域包括物理学、逻辑学、经济学、生物学等方面，在中世纪的科学史中起着巨大作用，影响力一直延伸至文艺复兴时期。

亚里士多德有句名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句话准确地体现了古希腊时代直到今天传承下来的西方教育理念。

古代中国也有伟大的教育先祖：孔子。以孔子为代表的中国教育与如上所述的西方教育有何异同点呢？

孔子与苏格拉底

孔子门生三千，贤者七十二，创立了影响深远、2000多年都不倒的儒家学说，不愧为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也是教育之祖。

孔子与苏格拉底有不少相同之处，他们都出生于平常人家，都爱读书，都重视修身养性，都从事伦理道德方面的教育，也都使用启发式的教育方法。孔子宣称“有教无类”，苏格拉底提倡平等教育；两人的思想留存都是由学生以对话方式记述的，希腊有柏拉图的《对话录》，中国有以孔子弟子们之记叙为素材的《论语》。

但如果仔细推敲，孔子与苏格拉底的教育思想有若干不同之处，传承下来便造就了不同的东西方教育。

以上说过，希腊教育名言之一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中国教育似乎更讲究师道尊严，中国人有句名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表现中国学生对老师的崇敬之心。

孔子教学生的目的是传授“知识”，苏格拉底是帮助学生产生“思想”。

中国教育似乎也提倡启发式，但这种启发的目的是想方设法地让学生更好地理解老师的意图，更快地接受老师的思想，而不是发展自己的思想，更不允许违背老师的意愿。因此，孔子的方式难以教出超越自己水平的学生，事实上也是如此，未见孔子的徒子徒孙中有超过他的。

总的来说，苏格拉底教人以疑，孔子教人以信。因此，古希腊教育方式适宜培养思考者、科学家，古中国教育方式适合培养管理者或技术操作人员。

虽然中国的教育方法也有其所长，但毫无疑问，西方教育方式更有利于科学的传承和发展。我们只有认识到这点，才能吸取西方教育的优点，克服中国教育中自古以来的不足之处，改进中国的教育，以利于科学技术的需求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