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毓面色并未有半分不妥,即使这名女子专捡无人得偏僻小道走,对皇宫似是极为的熟悉,她也未有半分疑惑。
这倒也免去了她不少的麻烦。
这会儿,长宁郡主可是在护城河畔行祭祀大礼呢。
宋怀毓抬眼瞧了瞧日光,光景约莫是巳时末。
女子已经领着她走向皇宫最偏僻之地,她定眼瞧去,断垣残壁。恰如繁华之中藏匿的腐朽,太平之下的混乱,美好背后的不堪。
世人道皇宫是世间最华美之地,拥有无上的权势地位,拥有无可匹敌的钱财宝库。可这底下,却深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
恰如这座已成废墟的宫殿。
“郡主,请吧。”女子在已不成样子的门前站定,做了个手势,显然是不打算跟随宋怀毓一同进去了。
宋怀毓也不迟疑便踏步进去了。
栏水之上,男子长身而立,着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布。一双眼睛极为清亮,发髻上簪着象牙白玉簪,还是上好的玉簪。
她在他五步开外站定,“谢尘缘?”
男子负手摇头,“我并非谢尘缘。郡主的胆量着实令某佩服,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敢单枪匹马赴会,真不该说是胆识过人还是无知。”
宋怀毓晦暗的将四周都瞄了一遍。竟是选的这样好,此处四周皆不能藏人,便是说,除了门外的那名女子,也就他一人。
并且,外面稍有声息,这里也能迅速发现。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谢尘缘,与谢家有何关联?”
这也实在不能怪宋怀毓联想到谢家,但凡听到个姓谢,能出现在京华搞出这么大动静的,若是与谢家无关,倒是无人信服了。
男子嗤的一声笑,声音带着轻蔑,“谢家可没这个手段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确实,更何况,谢家也没必要与她为敌。
“山外青山楼外楼。”
山外青山楼外楼?宋怀毓最不耐烦打哑迷,猜来猜去的甚为的累。
“阁下既求着我来见你,却从始至终一字都未提及谢尘缘究竟是谁,不觉得太过分了些?”
“求你?”男子的目光一厉,“你还没……”话音却顿住了。
宋怀毓却微微一笑,“那幅画,是阁下送与我家婢子的?”
可宋怀毓的语气却不像是询问,倒是好似极其肯定。男子嗯了一声,也不反驳。宋怀毓心底却有了计较。
“这么说来,阁下是在帮我?不知是单纯的想帮我,还是应了那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帮你?”男子冷笑了一声,显然对帮她这个言论觉得极其的荒谬。
宋怀毓眼里的光华潋滟,她转而看向那已成废墟的宫殿,依稀可见昔日光景,“此处我若记得不错,前身是为嘉华宫,上一任主子是极为得宠的宠妃。可惜贪恋权势,试图篡权,一败涂地,当时的帝王当即封了嘉华宫,后来更是萌生大火,这才日渐败落下来。”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何须你说?此事人尽皆知。”
“真的——人尽皆知了吗?”宋怀毓的语调拉长了些,“阁下说的是告知我谢尘缘究竟是何人,却是不肯相告半句。那我便不免思虑,阁下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男子望向了宫门口。
侍墨在谢瑜耳边耳语了几句,谢瑜沉声应了。此时的祭祀已至尾声,只需收了尾便是百姓期待已久的鼓上舞,且是宋怀毓跳的。
谢瑜往城墙下的暗处望去,邬玉年正在那里,二人相视一眼,暗暗点了头。谢瑜当即起身,眉目含笑,“侍墨,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瞧见了美人儿?”
侍墨心里抹了把汗,嘀咕着公子你可真能,随即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啊,公子,可不比郡主差呢。”
“哦?比阿毓还要好看?”
“二人……差,差不多吧。”侍墨干巴巴应了一句,又压低声音道,“可是公子,我查了查,那正是前些日子方回京的魏家嫡女。”
谢瑜往魏家那边瞧了瞧,没瞧见侍墨口中的美人儿,当即不耐烦的挥手,“行了行了,你只管告诉我她现下在何处。”
周围听到的人纷纷汗颜,这您刚与长宁郡主定下婚约呢,先前还对人家死缠烂打的,这回又对别的美人儿起意,当真是……
侍墨不敢卖关子,当即附在他耳边说了地方。
谢瑜拿眼瞧了瞧谢家其他四人,见不曾注意他这边,他抓着玉扇便赶忙跑了。
听到的众人,“……”
谢瑜下了城墙,已离城墙愈来愈远,侍墨看了看四周,“公子,没有尾巴。”
谢瑜敲了敲他的脑袋,“本公子当然没有尾巴。魏家的大姑娘可到了?”
后面这句是看着前面的拐角处说的。
“嘉华宫。”拐角处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随后便没了声息。
谢瑜倒是也不在意,只是没想到他让邬玉年去盯着那两名男女,邬玉年却找的魏清嘉。也不知这些个眼线传信的功夫耽误了多少时间。
事情复杂了些呐。
谢瑜望了望天才慢悠悠的往皇宫里晃。
“若我说,我想要的是郡主你呢?”男子的语气极为的轻佻,还能在其中捕捉到一丝不屑。
宋怀毓不禁想自己何处得罪了此人,竟句句带着侮辱。
“你不就是想要地位权势吗?我能给你,甚至比岁时给的更多。”男子又道。
“这些我都有。”
男子又淡声道,“你没有的,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宋怀毓柔柔一笑,“入我眼,即是我有。”
男子一愣,随即冷笑道,“真是狂妄!”
“阁下可知这位宠妃是姓什么吗?”
“天下人皆知,姓萧——”男子顿时眸色一凝,“你诈我?”
“何来诈你,我不过是问了你这位宠妃姓什么罢了。不过阁下既然这么说,想必是与萧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宋怀毓晦暗不明的看着他,“就是不知是仇怨还是别的了。”
宋怀毓的眼睛让他极为不适,让他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他顿觉气闷得很,“良月!”
却始终无人应答,半点风声也无。
抬眼,宋怀毓正静静的看着他,面色漠然。他顿时明白,他本想着宋怀毓身边一人也无,利用这里的地理优势让宋怀毓掉以轻心,必定逃不出他和良月的手掌心。
可他忘了,宋怀毓——也是举世皆知的聪明人。既然他能想到,她必定也会想到。
“你从一开始就晓得我要干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