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宫清从悬镜司走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微露晨光。
刚踏出悬镜司大门,他身子便微微一晃,差点栽倒,所幸被一旁的阿莫扶住。
“殿下,您没事吧?”
“无妨。”南宫清轻摆了摆手,眼底地是一片晦暗莫测。
阿莫并没有注意到南宫清的异样,“这林玉堂着实太过份了,没有证据的事,还盘问了您一天两夜……”
阿莫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前夜悬镜司的人闯入王府,说是当年殿下任职悬镜司的时候有几本账册出了问题,不顾殿下身上还有伤,硬是将人带来悬镜司问话。
虽说最终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殿下贪污挪用公款,但那个林玉堂因从前与殿下有旧怨,所以多少都有些公报私仇,就这样折腾了一天两夜。
阿莫转过头,看了眼南宫清苍白憔悴的脸,“殿下,这林玉堂莫名其妙突然翻出了陈年旧账,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南宫清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嘉儿可有消息?”
阿莫垂首,“我们已经派出了王府大半人马,但一直找不到郡主的下落……”
“继续找。”南宫清低低咳了两声,突然面色又是一变,脸色再度变得异常苍白,衬得那唇色艳红得近乎诡异。
“殿下……”
阿莫心一沉,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南宫清蓦然抬首,冷冷看了阿莫一眼。
“回府。”
那一眼,让阿莫浑身一颤,一颗心也随之凉了半截。
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吗?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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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光长驱进入,驱走了满室的昏暗与寒意。
秦瑶微微侧过身,就见身边段紫谦双目紧闭,呼吸沉重,脸颊上更是带着异样的潮红之色。
秦瑶面色微变,伸手一探段紫谦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紫谦!”
秦瑶伸手轻拍了拍段紫谦的脸颊,却依旧没反应。
难道血鸩毒发了?
秦瑶眸光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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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秦瑶便看到了凉亭里那个孤身负手而立的男人。
方才眼见段紫谦陷入昏迷,她正欲找南宫清的时候,没想到南宫清竟早一步找上了她。
“殿下。”秦瑶轻唤。
凉亭里,南宫清缓缓转过了身,薄唇微微一牵,“少夫人,终于来了。”
分明还是那样的眉眼,还是那一身素色锦袍,但秦瑶却觉得南宫清好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我刚好要找殿下……”
秦瑶话音刚落,但听南宫清淡声道:“想必少夫人是为段少爷而来。”
秦瑶也没否认,直接开门见山,“那殿下的手上是否有那‘血鸩’之毒的解药?”
对面,南宫清微微垂眸,使人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真正神色,只是轻叹道:“看来少夫人对段少爷倒是情深义重,心心念念都记挂着他身上的毒……”
分明还是那道熟悉温和的嗓音,却让秦瑶听出了某种别样的情绪。
“他是我相公,我记挂他,人之常情。”
秦瑶拧眉看着南宫清,发现他整个人的气息好像都不太对了。 不管是三年前初遇时的南宫清,还是前段时日前去段府拜访的南宫清,就算是前夜的他也皆是一身清贵,温润如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可此时此刻……
“人之常情?”南宫清忽嗤笑了一声,倏然抬首,他看向秦瑶的眼眸褪去了昔日的温雅,竟隐隐带着一抹疯狂的偏执。
“秦瑶,你可知我找了你三年……”
这一声“秦瑶”让秦瑶微微一怔,还未及反应,就见南宫清已朝她逼近了两步。
他深深注视着秦瑶,眼底异色翻涌,“你又可知,这三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秦瑶的手腕猛地被人给扣住,腕间传来的灼人触感让她眉心紧拧。她极力忍着将人直接一掌拍飞的冲动,神色微沉,“殿下这是何意?”
面前那双眼眸里仿佛藏着炽热的火焰,“秦瑶,我与你相识比段紫谦早,你就算嫁,也理应嫁给我!”
这一刻,秦瑶终于看清了南宫清眼底翻涌的疯狂情绪,简直与平日判若两人。
“还请殿下自重。”
秦瑶微微一挣,想挣开南宫清的钳制,却被扣得更紧,只听南宫清一字字道:“我可以救段紫谦,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瑶神色冷静地看着南宫清,“什么条件?”
“成为我镇南王府的王妃。”
眼前那个男人仿佛魔怔了一般,眼底的狂热与势在必得几乎要将她吞噬。
秦瑶忽然笑了,眸光里却是寒凉如刃,“看来殿下是错将我当成你的故人。殿下应该找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我本已找不到她了。”南宫清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秦瑶的脸,似在急切地寻找着某种让他刻骨铭心的感觉,“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又找到她了。”
“我不是她。”
“我说是便是。”南宫清薄唇一扬,那唇色越发殷红,近乎妖异,“‘血鸩’的炼制者已经死了,现在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如何解血鸩之毒……绛雪,这是你欠我的……”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秦瑶的脸上,此刻似已完全将秦瑶当成了心中那道挥之不去的影子。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那你又是不是应该用你的一生赔偿我呢?”
他自语般地呢喃着,忽然手上一使劲,竟就要将秦瑶给拉进怀里。
秦瑶眸色顿时一凉,正欲动手,就见南宫清脸上神色突然又变了,本是清俊的五官竟微微扭曲,似正什么力量做着剧烈地抗争。
他未抓着秦瑶的另一只手再度紧紧扣住了额头,而后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放开了秦瑶的手。
“走!”
这一放手,他便向后踉跄跌退了两步,紧接着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扶着桌沿摇摇欲坠。
秦瑶一时间有些看不懂这个南宫清了。
难道他刚才被什么给控制住了?
“殿下!”
不远处,听到了动静的阿莫赶了过来,眼见南宫清一身狼狈,不由神色大变,连忙扶住了南宫清。
“殿下,您……”
南宫清靠在阿莫身上,双目微合,没有说话,只是那脸色苍白如雪,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秦瑶淡淡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转身就走。
“少夫人……”
突然,身后响起了南宫清虚弱的声音。
秦瑶顿住了步伐,并没有回头,“殿下所提条件,恕秦瑶不能答应……”
“抱歉,那并不是我本意……”转眼间,南宫清似又变回了那个温雅如玉的南宫清,就好像刚才那个暴戾偏执的男人并不是他一般。
秦瑶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举步离开,转眼便消失在了天光中。
阿莫扶着南宫清,神色担忧地道:“殿下,您终于清醒了,您都好久不曾发作过,怎么会突然间……”
南宫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无人看得清他此刻眼中真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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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瑶回到客房时,段紫谦依旧昏迷未醒。
正在一旁照顾的穗儿和墨羽看到秦瑶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少夫人,镇南王殿下怎么说?他真的有办法治少爷吗?”
墨羽很焦虑,他到今天才知道他们家少爷竟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难怪少爷的病一年了还都没好。
秦瑶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墨羽一愣,“什么?这是连镇南王殿下都没办法了?他那个护卫不是说有办法吗?”
穗儿看向秦瑶,见她神色有异,不禁也疑惑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那个什么阿莫骗了我们?”
秦瑶却是转头吩咐墨羽道:“墨羽,你先出去看看,找一间安静点的客栈,然后再叫一辆马车过来……”
墨羽不解,“少夫人这是要离开王府?”
秦瑶点头,“此地不宜久留。”
“是。”墨羽虽心里塞了很多疑问,却没有再多问什么,领命而去。
眼见墨羽离开,穗儿忍不住问道:“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瑶微一沉吟,“穗儿,你通知羽七他们,我需要好好查一查这个镇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