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七大门派之后,北朝随即派出三十万精锐前往秦淮前线与南朝二十万人作战,陆成御驾亲征,士气大振。
陆浤求助于江湖,几大门派碍于颜面,总共派了两千名精英子弟前往援助。
南朝军中人心不稳,临阵倒戈者无数。唐瑶知不敌,战败后被陆成俘虏,关在狱中。
“当年和老家伙们死在漠北多好,死在秦淮交界多好,跟着陆英一块儿死了多好。何必这么苟延残喘,多活这么几年,最后落得个阶下囚的处境。”唐瑶知躺在床上,手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佩剑。
陆成网开一面,这柄陪了她十几年的佩剑并未被上缴,反倒是同她一起被丢在了牢房中。
光线昏暗的牢房中只有一张床,一个照明的烛台。陆成考虑到唐瑶知的将军身份,特地为她找了间干净些的房间。
能有自己的旧物相伴,想来也是件颇为幸福的事。
“南朝覆灭,陆成统一中原后想来朝廷上下都要大换血。我年纪大了,也打不动了,将来就是那些年轻人的事儿了。”唐瑶知抚摸着长剑剑身,心里感慨着,指尖在剑锋处停留了许久。
唐瑶知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活着是有什么新年驱使。
当年在陆英面前毛遂自荐,多年来为得到陆英赞赏而付出的努力,因为陆浤自立“贼王”的豪气干云而选择站在南朝一边,为南朝安危转战秦淮一线。
她的一生乍一看非常随意。仔细看也非常随意,随意到不可置信,甚至细品下来觉得有几分恶心。
唐瑶知若是为信念而活,她早应在出生的那一瞬间就死去。她所作的一切努力,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能够爬得多高。
没有新年,纯粹是好奇。所以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应该死去,亦或是没有活下去的信心。
“我如今命数已尽,也该随老家伙们一起去了。”唐瑶知心里安慰道,倒提长剑,将那锋利的剑锋抵住自己的喉咙,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人死前都会产生幻象,看到自己人生中诸多场景。那叫走马灯。
唐瑶知盼望着在呼吸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可以看到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在寂静中安然地死去,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不起眼的微笑。
轻寒和斜阳在攻打七大门派时战死,春水离奇坐化而去,江湖中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江夜带着一队人马率先闯进金陵城,一路所向披靡,如同多年前独闯皇宫一样,径直冲到主殿前,割下陆浤的头颅。
次日陆成率兵踏进金陵城,江夜将陆浤的项上人头奉上,随即便同楚靖不见了踪影。
等到下人们打扫楚府的时候,这才发现了楚靖半个月前留下的一封书信。其内容大概是他已助陆成统一中原,心愿已满。如今再遇良人,愿与佳人归去,不再问庙堂中事。
陆成讲义气,默许了楚靖的不告而别。他随后命人在楚府院中建一座雕像,按照楚靖的画像雕刻。楚府不拆,以让世人铭记这位“楚大人”。
毋我带着春水的两柄刺刀和那一身赤衣,远行千里回到少林寺中,将春水的东西同无色大师的遗物放置在一处。
他走到塔林中,寻到属于无色大师的佛塔,在旁边的枫树旁坐下。
三月早春的微风带着几许凉意,穿透毋我那身布衣,警示着他不可小视初春的寒冷。
毋我浑然不在意,紧了紧衣领,感慨道:“师父,这相差的许多年,想必下辈子你们再相遇,她还是花季少女,你已经家有妻儿了。下辈子不可能,可能还要等一圈轮回了。”
毋我看着面前的佛塔,周围栽种的枫树已然生出新的枝芽。
毋我摇了摇头,轻笑道:“您要是潜心修佛,不那般牵挂着她,或许能凑齐这些年岁。”
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月,朝局方才算是安定下来。
陆成牵挂先帝,遂继承了陆英在位时使用的国号“荣”,改称“后荣”。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中,朝廷人员更替频繁,上上下下的琐事大多由陆成一人操劳。
江湖便被遗落在一边,迎来了发展的大好时机。
“苏不周,过来看看谁回来了?”苏不周正在华山的擂台上和华尘霜切磋——当年华尘霜从试剑山四重七段,两个月后接掌华山掌门之职,华檀退居长老之位,自封“坛香先生”。华尘霜说听君不器说苏不周出师事四重三段,比她要低五段,但许些时日不见,华尘霜亦听说苏不周剑法大有长进,故而前来打探一二。
华山弟子围在擂台下,看着台上二人你来我往,快到看不清她们任何一个招式,倍感惊讶。
君不器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台上二人顿时收剑,向君不器看去。其余华山弟子也顺着望去。
“大哥,其实不必这么虚张声势......”站在君不器身后那人心里突然一虚,迎上众人好奇的目光,撑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不由自主地看向君不器。
“没事啦三不,咱们现在是华山的贵客,可不得高调点。”君不器将右臂揽在徐不歌肩头,冲苏不周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言罢,君不器回头看了看徐不歌,冲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见擂台上没了人,顿时明白了什么,自动松开手,脚下一滑,退到一丈开外。
徐不歌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正欲投向君不器,却被少女扑了个满怀,险些没站稳摔过去。
徐不歌一愣。君不器几乎每天都在苏不周身旁,没什么感觉;徐不歌倒是一下子觉察出来了——一年不见,这姑娘又大了一岁;虽然胸前依旧坦坦荡荡,什么也没有,但这个子却是高了半头,肌肉也结实了不少。
他心头一阵欣慰。
“好姑娘,长大了。”
君不器在一旁看着,心头一酸。他带着苏不周走南闯北的这半年里,从来没见过苏不周对他这么热情。
他不由得插嘴道:“诶诶诶,你们亲昵先放一放,先干正事。”
“大哥所言极是。”徐不歌应道,向后退了一步,将藏在大衣中的长刀拿出来。
苏不周伸手接过,随之一愣:“这是......刀?但我用的是剑啊。”
“这是你爹的佩刀,他死后一直由我们保管。我寻思你也差不多了,就叫三不给你带来了。”君不器将双手藏在宽袍大袖中,左手搭到苏不周肩头时,宽大的衣袖也顺势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自此四海升平,江山依旧。
“你父亲和你走得都是宗师一脉,以宽厚为准则,以‘不周’为信念。就算此后天下太平,将来也不免会有纷乱。虽身处太平年间,但切记,勿忘初心。”
生而为男子,当以君子为求,毕生追矣。须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若父母在,则游必有方。须有攻其异端之勇;有过则无惮改之诚;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之明。贫而无谄,富而无骄,需求贫而乐,富而好礼。乐而不淫,哀而不伤,需将道牢记于心,此生追寻,不惧,不悔,不变。世道险阻万千,若求不周之道,则女子亦然——倘若天下太平,仍需心持正义,勿忘本心。
“晚辈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