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盈盈看到这些雕塑愣住了神,她轻轻触摸墙上的花纹,凹凸有致的纹路在她的指尖划过,表面平滑如玉,棱角分明,显然件工艺品都是经过一把极其锋利的刀精雕细刻而成。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如此多的艺术珍品问世,他的主人要么有着惊人的财力花大量的木工打造抛光,要么就是有着绝伦的刻刀工艺。
好奇地林瑶打开了角落的柜门,柜子里居然放着一台手掌大小的棕红色战斗机木雕,看前端内凹的铅笔头样式的机头有点像苏联的米格-21,只是有些老旧,机身下那颗鼓鼓的导弹已经褪去了颜色,除此之外还有坦克、战车、巡洋舰的模型……简直就是一座手工版的军事博物馆,和玄廊壁橱上陈列的那些阿猫阿狗的小像相比别具一格,这些木雕被七零八落的丢在柜子里,上面扑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大团的蜘蛛网,显然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
“这位岳大叔之前不会是贩卖军火的吧!”林瑶惊叹,伸手拿起那个飞机模型,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位岳大叔到底是什么样的能人异士。
“这些木雕好像已经在这里放很久了。”荣盈盈俯下身从那堆模型里翻出了一艘断裂的航空母舰,轻轻扶去上面的灰尘。这些全部都是苏联军队的军械或是装备,一个普通的雕刻师当然不可能去做这些东西,她莫名地好奇起岳大叔的身世。
“这么说,我好像记得他说过自己很久之前当过兵来着,也可能是那个时候做的吧。”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些作品时,江洛冰才明白什么叫做雕梁画栋,“别管这个了,一会问问他不就好了。”
江洛冰拉着荣盈盈往里走,林瑶偷偷地拿起了那个手掌大的模型,轻轻转动飞机的机头,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过了玄关,没有了门口透进来的光,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四周的窗户都紧闭着,拉着厚厚的帘子,没有一盏油灯或者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酒香扑鼻而来,江洛冰突然恍悟,这个老家伙应该是喝醉睡着了。
他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专辑和几副卷起来的海报,这是今天他专门为岳大叔准备的礼物。他借着昏暗的烛火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冲着屋里大声说:“岳大叔?我知道你在,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江洛冰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动静,只听窗户沙沙的声音,应该是外面起风了。
“喂老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走了啊,哎呀,真可惜阿拉斯·塔西娅小姐的演出,我好不容易在影院领到了她的专辑和海报,真是可惜!”江洛冰有点愤愤地地在黑暗中踱步,他想抹黑找到煤油灯把屋内点亮。
黑暗中,只见微红的弧光瞬间闪灭,紧接着又是几声清脆的骨骼爆响声,几秒钟后又恢复了死寂。
“洛冰!你怎么了?”龙盈盈猛的睁大了眼睛,隐约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杀机,她竟全然不顾黑暗中隐匿的危险,缓步跑向江洛冰消失的黑暗中。
顷刻间,屋内突然响起了悠扬而古老的音乐,声音很低沉,像是地狱深处的魔鬼在仰望天堂,柴可夫斯基的《六号悲怆交响曲》。昏暗的地面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一把冰冷的猎刀横在了江洛冰脖颈处,发出莹莹微光,就像死神的暗镰,随时等待着收割生命。
“臭小子,总是这么鲁莽的话很容易丢命的!若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是我的刀下亡魂了。”苍老的低音回响在江洛冰耳边,声音中透着一股醉醺醺的欢快。
与此同时,木屋四壁镶嵌在金属盆架上的油灯燃了起来,像跳动的精灵传播着光与热,使得这间没有电力支撑照明的房屋变得明晃晃的,有点古堡密探的感觉。
充足的光线慢慢打通了所有人的视野,古奥庄严的气氛涌入了所有人的眼球。这间正厅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中间立有一根古铜色的雕梁大柱,精心打造的壁面暗刻着暗红色的羽翼图腾,高耸的壁炉至通到屋顶的烟筒,炉里的火柴充满活力地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轻响,红色的火光映的两个女孩白皙的脸蛋微微发红。气愤突然变得温馨又透着股浓浓的暖意,阴森的木屋突然之间变成了一间谭雅的书房。
黑暗中浮现出是一位魁梧的身影,约莫六七十岁,身穿一身破旧的满是补丁的三件套老式西装,没有打领带,斜背着一套狭长的木刀匣。手指粗糙皮肤松弛,蓬松花白的络腮胡子,雪白的头发就像他的胡子一样,随意地绽开,好似一团锦簇的蒲公英,给人一种风一吹就随意飘散的感觉,老人高挺的鼻梁有些泛红,应该是长年饮酒的原因,却像雕刻般挺拔,棕红色的瞳孔中透着股红酒般的陈酿,给人一种饱经阅历又放浪形骸的感觉。
此时此刻,江洛冰被老人的大臂从身后死死地锁住了脖子,显然若是真在实战里,江洛冰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哼,大叔,我有十足的把握赌你在屋子里,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呢?”江洛冰轻笑,此时此刻,一把短小的铳剑直指老人的小腹,锋利的刃口已经划开了他那件灰色的西装。原来,在进入黑暗时江洛冰就已经抽出了那柄藏在袖子里的铳剑,就像苏联的阿尔法部队一样,随身将一把备用的武器放在袖子里也是荆刺的习惯。
“嘿嘿,我若是不鲁莽点怎么骗到你这个老狐狸呢!”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的江洛冰欣喜若狂,“大叔,现在我的命还在我的手里,你的命也在我手里!这局你输了大叔!”
这是江洛冰和岳老常玩的一个狩猎游戏,就像丛林中的猛虎,在刹那间出其不意将猎物捕杀,这是野兽的捕猎能力,也是猎人的狩猎手段,猎人和猎物的角色总是在不断的变换,用这种方式恰好能锻炼江洛冰的实战能力。岳老作为一个资深老猎人,在捕猎时应对各种危急情况已经驾轻就熟了,而毫无实战经验的江洛冰,自然每次都被岳老俘获,那张灰头土脸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些倔强。
“哦?这么有信心?”转瞬间,老人抽出了背着的猎刀,只听到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江洛冰手中的铳剑重重的掉在了地上,颤抖的手背上泛起了瘀红,显然是受到了暴力的重击所致,此刻,那双粗壮的手臂已然换成了一把汹涌的猎刀。
老人拔刀出刀的速度快如闪电,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怎么可能?大叔你还是人吗?”江洛冰小心翼翼地捏住锁死在喉前的刀锋,他微微用力想把脖子前的利器缓缓推开,看老人这晕沉沉的样子应该是喝醉了,若是突然耍起酒疯来,难免有个闪失,不过刚刚听见荣盈盈焦急地喊他名字倒是蛮着急的,他心里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
“要做好猎人,首先要做个好猎物臭小子!不过力气倒是大了不少,看来这些日子天天也不是白往山里跑啊。”老人对江洛冰这一个月来的特训感到满意,他嘿嘿一笑,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昏昏沉沉的打了个酒嗝。他沉沉地靠在江洛冰身上,若不是借着江洛冰的肩膀撑着,恐怕都站不稳。可即便老人伶仃大醉,江洛冰愣是用尽了力气也挣脱不开锁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粗壮有力的小臂。
“哪儿能天天白跑呢,这不每次都得到您这儿来蹭顿饭吃,多亏您煮的乌鸡汤和小鹿肉,我这素质长进倍儿快。”江洛冰排着胸脯地陪笑,已然放弃了挣扎,长时间的发力五指已经开始酸涩,“叔,今天我带了两个新朋友过来。”
老人一愣,这才注意到站在阴影中正皱着眉头打量自己的女孩,那一脸震惊而又蓄势待发的神色,如同被偷走虎崽的凶兽发出的闷吼,又像是警察正在对峙挟持人质的歹徒一样。
“哇哦,是位漂亮的女同志,你好你好,见到你可真是太高兴了!”老人惊讶之余笑的合不拢嘴,身体摇摇晃晃地向着荣盈盈倾倒。
“喂喂喂,大叔……您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再继续聊啊,看您这架势是喝了不少酒。”江洛冰喘了口气,咬着牙奋力撑着老人即将倒下的身子,鬼知道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居然这么重。
老人松开了江洛冰,收刀入鞘行云流水。
“大叔,你怎么全天背着把刀呢?跟个日本昭和年代的浪人似的。”
“这又不是市区,黑熊可是经常出没的,要是趁我喝了酒睡着了闯进屋里来怎么办?不安全。我这么大年纪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能靠的也就这一身硬骨头了。”老人摸着自己苍老的手,皮肤虽然松弛,手背的血管却凹凸有致,像是荆棘的上了年纪的藤蔓,却蕴藏着潜在的无穷的活力。
“真想看你上演一出现代版的武松打虎。”江洛冰活动了活动已经麻木的胳膊,其实他有点不太相信,凭老家伙这一身本事,赤手空拳搞定一头成年八百斤的黑熊肯定是不成问题。
老人转头在衣服上随手抹了一把,伸手便要要和荣盈盈握手,脸上的表情已然像是个犯了花痴的追星少年眉飞色舞,“我没猜错你就是荣盈盈同志吧?洛冰这小子福气不浅啊,能和这么漂亮的女同志交往真是这小子的福分呐。”
同志?江洛冰倒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荣盈盈,她那顶印着红色五星的帽子倒是透着一股无产者的光辉,那一身别具一格的苏式穿着更像是在战争的焦土之上绽放出来的夜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