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之下,隐匿傲气。
仿佛只要静待好时机,那股傲气,便会破瀑而出。
他独坐于瀑布下较高之石,闭眼养神,耳边都是瀑布飞流直下之音。
可是还有一个声音与之格格不入,似是呐喊,又似是怨念。
他起身转过去,盯着瀑布的地方看着,直至里面的东西飞出来,他倒在瀑布里。
黎坚猛的惊醒,发现自己原来趴在长椅靠背上睡着了,“原来是梦。”
正欲起身走人,长椅上多了一条长发带,拿在手上,“什么材质?怎么有点重?”
月弦不知何时倚着柱子看着他,“木兮,这条发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拿过发带,走到屋内看着它遂将它靠近忘川丹青,要碰到之时发带自己飞回长椅上躺着。
怕水?
她走到长椅上坐下,发带自己移开了一些距离,她无奈的让木兮离开,遂喝了口落归行,“你若是不见她,想必也不会甘愿留在黎府吧?”
她靠后一挨,“你怕水,又怕我,现在又趁木兮睡着入梦离开黎府的储物室。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心里翻了个白眼,若你们没有灵,早就把你们交给博物馆了。
渊繁看了看月弦气鼓鼓的样子,看了看长椅上的发带,“这是,洛神的东西?”
黎月弦无奈的摇摇头,“你明知它的主人是谁,却故意这样刺激它?”
“我可不是刺激它,而是那位有着倾城容颜的女子,确实有此赞誉啊。”渊繁眯着眼微微一笑,“这次怎么又出来了?”
黎坚坐在石桌旁,手执一盏茶,看着盏中茶汤又看到那瀑布。
那瀑布里面到底有什么?
一直看着,看着直至手中茶盏掉下,也吸引了渊繁和月弦的注意力,毕方更是从梧桐上飞下成人形抱住向后倒下的黎坚。
黎月弦若有所思的拿起发带,你不告诉我,这次我可以自己看,猩红着闭眼。
眼中的世界,周围是急促的流水,准确来说,是瀑布,她在空中盯着瀑布看,“你想说什么?”
原来是你,那你为何在此?你应该早就转生才对啊。
她睁开眼睛,眼睛恢复正常眸色,看着这发带,“你去不了,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以后要答应我以后安心的待在黎府。”
黎月弦将发带卷在手腕,“渊繁我要出门,”然后看了眼毕方,“毕方!我们用飞的。”
毕方有些委屈的看了眼黎坚,再看着黎月弦,“你上次还说不让我飞……”
渊繁:……感觉好像很委屈。
黎月弦仍旧微笑着,咬着牙,“毕方,听令!”毕方看着她,仿佛看见了那青衣女子。
他起身一跳,蓝色的火焰随着噼啪的喊叫声,单脚独立,黎月弦闪到毕方背上,“我们走!”
飞出黎府范围,黎月弦将一片梧桐落叶在唇边亲了一口,眼睛突地猩红,“一叶障目!”
念完遂将叶子拍在毕方脖子上,这样便好了,她摸了摸毕方的脑袋,“毕方,你知道盘古市里有叫灵蛇瀑布的地方吗?”
毕方嘴里发出噼啪的叫声,划破长空,火翼破云,等到了灵蛇瀑布之后,黎月弦才恍然明白那另外的声音是什么。
是瀑布里那灵蛇的吐舌嘶声,毕方幻回人形,即使站立于瀑布石上,裙袂的蓝色星火仍旧闪着。
他看了眼身旁披着宽袂外衣的云英裙,突然想起这云英裙历史至今留下的不过两件。
有一件在博物馆,而另一件不知所踪。
黎月弦盯着瀑布的某个地方看,再看看自己手上缠绕的发带,“你放心,我叫她出来。”
刚说完,里面就出来一条巨大无比的灵蛇,对着她伸出尖牙吼了起来,黎月弦看了看发带,再看灵蛇一眼,“他并未认我为主,放心。只是你知道的,他不能碰水,所以也不能跟你了。”
灵蛇想要将她的手咬过去,被毕方的蓝火喷回去了,灵蛇眼睛受了伤,哀嚎了几声。
遂灵蛇幻成一个绝妙的女子,月弦知道,那是宓妃的模样,可见她执念有多深。
黎月弦看着她的容颜,微微惊讶,“你是她的灵蛇但是她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必替她去见一面她的夫君。”
那美丽的女子捂住流血的眼睛,遂再睁开之时,已经完好如初,“他真的没有认你为主?”
“没有,所以你也不必再千里迢迢去刺激他。他在黎府很好。”
灵蛇飘下来,轻轻的伸手,黎月弦和毕方互相看了眼她也抬起左手。
她轻柔地取下鲜红色发带,上面还绣着一个丕字,里面的是灵蛇的主人的夫君亡魂。
历史长河蔓蔓,也无需多说他们之间的故事,可最后他们不知道。
若无情,他不会死后亡魂依附于成婚之日,那条发带上。
他没有赐她死,是她给自己下了毒,但求一死。
死后众人皆待她真如那溺亡的神之女,称之为洛神。
毕方许久才开口道,“是你没看到而已,灵蛇。他不会赐死她的,酒里本无毒。有人看到了,像我们这样的人。”
[毕方一身蓝色轻纱,裙袂飘着蓝色星火,他到鸑鷟身边,“我还以为你会阻止她。”
鸑鷟和毕方,站在荷塘内的两朵大莲花上空,无人可见。
她用肩膀撞了撞毕方的肩膀,“为何阻止,看见了就要阻止?我们不是他们的同类,每个都救你觉得有用吗?圣灵参与世间,不代表可以随便救一人或杀一人。”
“就因为这个?”毕方皱眉回答之际,屋内穿出婢女们的哀叫,“娘娘!娘娘!娘娘!”
鸑鷟无奈的叹息一声,“虽说不是真的洛神,但就连我有时候也会分不清楚,真的好像啊。”
可等那君王赶到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看着那绝望的君王,毕方有些难受。
因为他看见了灵蛇,对她主子的不离不弃。
毕方捂了捂胸口,他也曾跟过一个人类主子,也是那样的绝美的女子,一代君王的女人。
她曾看着小小的蓝色独脚鸟,她对他说:若你真的是毕方,你可以阻止她吗?
他没有回答,他就那样飞走了,直到她死前飞回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鸑鷟看着他,打了个响指唤回他的记忆,“想起你以前的主子了?”]
这是毕方的回忆,可毕方也只是将鸑鷟所说与他的说给灵蛇,她垂泪,“她为什么?”
黎月弦看了看毕方,伸手将发带取回手上,“当然是为了成全。”
“成全?成全谁啊?”灵蛇不信,“成全他和那些女人吗?”
“成全他一人罢了。若不离开你的主子,他根本生不出帝王之心。”黎月弦深呼吸一下,抚摸了一下发带,感觉到发带的声音。
听了遂帮他说出来,“到关键时刻,我还是决定换回正常的酒酿。本以为能够安心之时,听见了坏消息,我将她抱在怀里,她那灵蛇髻却突然自己散了。朝中本就传言的洛神之说,以后也更加的沸沸扬扬,我除了正常批奏上朝,也就是拿着我们成婚时的发带,并许着死后长眠于发带内,永生永世铭记着她!”
毕方也听见了黎月弦的话中那个字“我”,灵蛇疑惑的看着她,“我?这是他说的吗?”
黎月弦点点头,“是。还有灵蛇,我们不能久留于此,你也别再吓唬靠近这瀑布的人了,我可不想哪天黎府来魂说是在这被吓死的。”
灵蛇转身,还是那样冷漠,“用不着你管。”只见她变回一条巨大的灵蛇钻回瀑布内,“不过,还是谢谢你将他带来见我。”
毕方站在石头上,周围都是急流,月弦打了个响指唤回他的思绪,“你不一样,你清楚的,她们也算是同一个人,她还在不是吗?”
毕方望着这瀑布,感觉还是可以安静下来的,“我知道。就像我那时候不知道以后自己,也会在人间的轮回内,遇到心仪的人。”
“毕方,你到底是没了哪些记忆?”月弦望他。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遇到心仪之人,所有的关于我所爱之人的事,都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他的脸,他是谁,长得好不好看,后来的生生世世有没有再遇见过,都不记得了。”
“只空白了一个人的位置,对吗?”月弦也看着瀑布,缓缓地呼吸着空气。
“毕方啊。”
“嗯?”
“你主子死的时候,你有想过随她去吗?”因为她看见了,在窥视那条灵蛇的记忆的时候,她想随她而去。
可是灵蛇又如何?人又如何?
或许都有放不下的执念,可是也不是所有生物都会那样轰轰烈烈,随着所爱之人去死。
对于现在的月弦来说,随着他人去死或许轰轰烈烈感人肺腑,却是极不负责任的。
她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但不是随着去死,而是背了天道复活了那个人。
仅为一人,而让后来开始了那道貌岸然的清理计划。她不后悔,但幸运的是能够补救。
缓缓地,在毕方跳起落下独脚的蓝色毕方鸟之前,月弦听见了,他说,“有,但幸好没有。”
她既然能够为了复活一人而有悖天道,遭受天谴,被困永生。
现在她也可以为了这世间万物,去做挽救之事,哪怕是神所为!
黎府。
黎月弦从毕方背上下来,毕方也遂变回人形,她伸手将手腕的发带取下来,正准备走到储藏室时,发带自己卷回去她手臂了。
看来是不想待在那里面,她无奈的将这发带放在梧桐上简单一绑,“行,你在这吧。”
渊繁过来看着她,“想当初我们也以为是普通的东西,谁知道你有次不小心点着他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黎月弦将茶舀进茶盏,“烧不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怕我了。”怎么解释都没用,就觉得月弦会哪天弄死他。
不过今天也算了结,这一千多年的怨与思,终是场画地为牢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