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寝室发水

寝室里的几个脸盆已装满了水，水在盆边荡来荡去。盆旁边站着三个穿睡衣的男孩，他们正准备一得到信号就将脑袋插到水里面。第四个男孩站在房子中间的椅子上，右手高高举起，又一次看了看手表。

这是体育比赛史上一个紧张而又庄严的时刻……第四寝室水下憋气争冠军的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20秒准备！”发号员终于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记分员……准备——”

脸盆边站着的几个竞争对手深深地吸了口气，缩脖鼓腮地等着发号员发令。

“5……4……3……2……”

“咳，等会儿，吉宁斯。停止倒计时！有紧急情况。”一个手拿笔记本和铅笔，跪在床上准备记分的11岁男孩突然脸色紧张地喊道，“我的铅笔掉到地上，把笔尖摔断了。”“别那么紧张，德比希尔。”发号员不耐烦地嚷道。“就因为你是正式的记分员，但那并不意味着你可以……”

“我并没有激动。我当时正静静地嚼着铅笔，听着邓布尔的呼吸像两个吸尘器发出的声音一样响。忽然间我发现……”

那三个竞争对手已经憋不住气了。

“咳！吉宁斯。我们在正式开始前到底要等多长时间？”脸色憋得紫红的维纳布尔斯气喘吁吁地问道。“上次我吸进的氧气足足可以发射一枚登月火箭，可现在我把氧气全放出来了。”

“对不起！”吉宁斯抱歉地说。“刚才是记录系统出了点麻烦。我们才不得不停止倒计时。德比希尔，准备好了吗？”

这位正式记分员透过沾满了肥皂和牙膏沫的眼镜片看了看手中的铅笔头，咧着嘴说：“可以开始了。我刚发现铅笔的另一头还有笔芯呢。”

“太好了！”吉宁斯转向气喘吁吁的参赛人员。“五秒钟准备。立正！吸气。预备——开始！”维纳布尔斯、邓布尔和阿特金森立即把脑袋插到了脸盆里。当他们的脸刚接触水面，盆里的水就一泼泼地溢出盆边，流到了地板上。这三个小家伙只顾蹶着屁股打破记录，谁也没想到水正浸湿着他们的睡裤。

组委会主席和正式记分员相互交换了下眼色。

吉宁斯说：“我们不该把脸盆装那么满。”

“如果威尔金斯回来，他肯定会说我们的。”德比希尔道，“你不觉得现在叫停还来得及吗？”

吉宁斯耸了耸肩说：“现在太晚了。再说，他们的耳朵都在水里，我们叫停他们也听不到。”

“是的，可是如果……”

“别慌！德比希尔。在威尔金斯回来前，他们会很快用擦脸毛巾把地擦干净的。”

吉宁斯送给同伴一个安慰的微笑。这两个小子是坚定的盟友，可又性格迥异。吉宁斯比德比希尔大几个月，又高出他半头。只要一有校外活动，他总是第一个跨出校门。他迷恋校外活动而从不计较会有什么后果。忠诚要求从没做过头儿的德比希尔毫无疑虑紧跟朋友，就是在他发现一向遵守校规的自己在离校规要求越来越远时也没动摇过。

吉宁斯看了一下手表。15秒过去了，可参赛人员没有一个出来换气的。看来比赛也快结束了。

有一天晚上，正在脱衣服的吉宁斯突然间想到应该举办一次憋气比赛。刚开始时，他准备把比赛办成一场分散别人注意力的捉弄赛：当同寝室的伙伴蹶着屁股比赛的时候，把他们的床搞得乱七八糟。后来，当他发现可以搞成一个真正的体育比赛时，就放弃了捉弄别人的想法。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敢打赌，以前从没人想到这个主意。”当室友们铺床的时候，吉宁斯对他们吹嘘说。

“当然有人想到过这个主意。我敢打赌，有人做过成千上万次这样的比赛呢。”维纳布尔斯嘲笑着说。

“就算有，也不是真正的比赛，或者不是大规模地比赛。我敢说，你从来没碰到过奥林匹克洗脸盆憋气冠军。你碰到过吗？”

“对，我真没碰到过，不过……”

“那你碰到过一个亚军吗？”

“没有。不过……”

“所以说你错了，我对了。如果体育部门采纳我的建议，也许，几年后憋气比赛就跟足球赛和斗蟋蟀一样普及呢。说不定以后每个礼拜六下午都有几个学校一块儿举行憋气比赛，或许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洗脸盆憋气冠军呢。也说不定洗脸盆憋气比赛还会在太空举行呢。哼！”

维纳布尔斯、邓布尔和阿特金森发出猫头鹰般的尖叫声，以此来嘲弄吉宁斯的嫂主意。虽然领教过吉宁斯的有关人变老的著名预言，可是他们这次却支持吉宁斯的主意，以此来打发睡前的枯燥时间。他们一边吹着大量的肥皂泡，一边梦想着成为第四寝室的冠军。

22秒过去了。阿特金森把头抬出来换气。他的肚子一鼓一瘪地起伏着，就像一个刚踏上月球就发现呼吸帽裂了一个洞的宇航员一样喘着粗气。

紧接着，邓布尔也憋不住了。这一下，他们溅出来的水使脸盆周围看起来就像一个浆洗池。“我在水里憋了多长时间？”邓布尔喘息着问道。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睡衣也被弄湿了。

吉宁斯瞥了一眼手表回答说：“24秒。”

“哎哟，我真觉得像在里面憋了24小时。不管怎么着，我可不是一条鲸鱼。”

第三名队员的耐力也到了极限。一会儿，维纳布尔斯的脸也露出了水面。

“好样的！维纳布尔斯，祝贺你！”

吉宁斯亲切地拍了拍维纳布尔斯的后背，差点没把这位脸盆憋气冠军拍晕过去。吉宁斯抓住冠军的右胳膊，猛地高高举起：“现在我宣布：林伯雷学校的维纳布尔斯为奥林匹克、欧洲和第四寝室的新记录保持者。”

维纳布尔斯咧着嘴问：“我什么时候能得到金牌？”

“噢，真不巧，我现在手头儿有点缺金子，不过……”正准备耍赖的吉宁斯突然间发现地上的水已流到他的拖鞋旁边。“哇！快看地板。整个房间都泡汤了！大家快拿毛巾和海绵擦地！”“什么？我也擦？”维纳布尔斯抱怨地说。“你别忘了，我刚破了一项奥林匹克记录！刚才差点没让你拍死。”

“对，对。不过现在再给你一个破记录的机会。”吉宁斯给新产生的冠军手里塞了一块毛巾。“咱们看看谁能在威尔金斯进来前把最大的一汪水擦掉。”

德比希尔又认真地干起活来。他不停地用邓布尔的毛巾擦着地板。“如果邓布尔看见我用他的毛巾，他一定会嗷嗷大叫的。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会泼出那么多水，这又不是救火。”

阿特金森说：“可保持地板干净是你们的活儿。我们连呼吸都无法进行，更不用说看到水流出来了。”

“别浪费时间了，快干活。”吉宁斯命令道。“再说，我们也用不着着急。威尔金斯现在正在楼下的第二寝室，五分钟之内也上不来。”

小家伙们谁也不再说话。他们用毛巾、手绢、刷牙缸和从德比希尔的日记本里撕下的纸拼命地擦呀擦呀，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忽然，正在门旁擦地的阿特金森喊道：“哎哟！大事不好，有人上楼来了。”

擦地的声音停止了，小家伙们沮丧地互相观望着。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为这种犯规活动开脱，更找不到任何东西来掩盖这一切。“要是威尔金斯回来了就惨了！”吉宁斯痛苦地想。“要是早派个人盯着爱改变路线走路的老师就好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推门进来的并不是值日老师，而是穿着护士服装的年轻、漂亮的总管小姐。

这是位令小家伙们喜欢的聪明、友善的小姐。她经常帮助他们解决麻烦，并且有时主动为他们做的错事承担责任。

但这次可不行了……把寝室搞成这个样子可不是小事。

一看到脚前的水，总管小姐立即站住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宁斯送给总管小姐一个讨好的微笑，可一看到她绷紧的脸，他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总管小姐，实在对不起。”他抱歉着说。“刚才我们举……举办了一次脸……脸盆憋气比赛。没想到脸盆这个小水库决堤了，等我们发现时已经太晚了。”

“小水库决堤了？这是今年最臭的一个报告。你们为什么用这个理由骗人？看你们用毛巾把地板搞成什么样子了！”

“总管小姐，是这样的，刚才……”

“别解释了，看看你们成了什么样子了。”总管严厉地瞥了吉宁斯一眼。“特别是你，吉宁斯，别给我解释谁该为此负责。”

她一面让阿特金森下楼去取水桶和拖把，一面皱着眉头看着孩子们尽力地收拾地板。

第四寝室的小家伙们的确够幸运的。如果在这时来的是值日老师而不是总管小姐的话，那么威尔金斯的大嗓门一定会像宇宙飞船离开发射架时一样叫个不停，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总管很少亲自惩罚小家伙们，而是把他们缺点错误报告给值日老师……今天，她更有理由向值日老师报告了！

外面，传来了有人上楼的声音，不一会儿，威尔金斯走上楼来，准备让孩子们安静和熄灯了。

“你好，总管。”威尔金斯愉快地打着招呼。面带负罪表情的几个小家伙尽量装出擦洗地板是他们就寝前的正常活动一样，可威尔金斯还是发火了。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是不是这些孩子给你添麻烦了，总管？”

战战兢兢的小家伙们绞着手指等待着挨批评。

令他们欣慰的是，总管对值日老师笑了笑说：“这一切挺好，威尔金斯先生。是我没安排好，所以寝室搞成了这个样子。”

“可这是真的吗？总管，很明显这是他们搞的。需要我来帮你收拾吗？”

“不，谢谢。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

急于教训小家伙的威尔金斯身高体壮嗓门大，又缺乏耐心。虽然他喜欢这些小家伙们，可他就是不理解这些孩子办起事来怎么就跟他小时候不一样呢？结果，他总是很难理解三年级的吉宁斯和他的朋友们。

威尔金斯先生耸了耸肩说：“好吧，如果你不愿让我多管闲事，那就自己处理吧。”威尔金斯猛地走出房间，关门时故意弄出响声以表示他的不满。

第四寝室的空气又流畅了。小家伙们想：“多好的总管啊！她竟肯代我们受过……”10分钟后，总管熄灯关门离开了。她可没想到屋内躺着几个发誓愿陪她走遍天涯为她服务的小家伙。

“她是全校最好的人！”邓布尔轻声细语地说。“听着，我愿意把总管小姐和卡特先生评为二月份10个最受欢迎的人的前两名。”

“为什么只是二月份最受欢迎的人？”吉宁斯不满地问。“她上个月也挺好。当时，我嗓子痛住院，就准备送她一盒巧克力或其他东西，可嗓子一好我就忘了。”

“说起巧克力，我也告诉你们一件事，”德比希尔也忍不住插上了话。“有时我因为咳嗽去门诊部拿药时，她经常给我……”德比希尔突然停住了，他猛地想起了总管小姐常给他薄荷糖浆让他去掉药的苦味，如果把这个秘密讲出来，不是自找麻烦吗。如果大家感冒了，吃了药也都要薄荷糖浆，那我以后病了就没得吃了。

这时，维纳布尔斯坐起来说：“我觉得我们应好好感谢总管小姐，她帮助我们应付了威尔金斯。”

“可我们怎样才能比现在做得更好呢？明天晚上我们别再把寝室搞成这个样子，或许她更高兴呢。”旁边床上的阿特金森说。

还没等想出更好的感谢办法，他们的谈话就跑到其他话题上去了。像以往一样，第二天早上，他们又把头天晚上的美好愿望和设想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