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实验室入口的幽夜,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空无一人的海滩,绝望地跪在了地上。
文修,你在哪里?
都怪我,我应该陪你好好待在幽冥司的……
幽夜突然听到了崩塌的声音,转过头看向了海的方向。大海波涛汹涌过后,一个胶囊球静静地浮在了水面上。直觉告诉幽夜那肯定是文修,于是冲向了海里,把胶囊球拖到了岸边。
随着文修的苏醒,胶囊球也逐渐消失了。文修认出了旁边像野人一样的幽夜,“老祖宗,你还活着,真好!”幽夜紧紧地抱着满身缠着胶布的文修,把头埋在文修肩膀,半晌说不出话来。文修喘了口气,继续问,“老祖宗,你看到无名了吗?你看到徐叔了吗?”幽夜轻轻告诉文修所有的铃铛已经碎了。文修没有话说,把国殇小心地装在了身上。
“文修,有些空房子里有东西吃,但是你要小心人,好多人都不是人了。”
“你以后要注意安全,要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
“你不要在意你是不是机器人,你要记住,哪怕你是个怪物,我还是会爱你的。”
“文修,要是我们能回幽冥司就好了。我好像和你再继续过回那与世无争的日子。”
“文修,对不起了,下次在遇见你,我一定给你生个宝宝。”
“宝贝,我爱你。”
文修安静地依偎在幽夜怀里听着幽夜说个不停,虽然现在知道连明天都是个未知数,但是文修却出奇的平静。文修感觉有水滴在了自己脸上,文修睁开眼,看着默默流泪的幽夜,想要像往常一样帮幽夜擦掉眼泪,可是伸出的手却扑空了,直直栽倒在了地上。
“你别走!”
文修看着幽夜的口型,急忙的说,“不,我不会原谅你的!幽夜,你别走!”
幽夜就像福叔一样,凭空消失了。文修抱着幽夜留下的衣服,在地上蹲了好久才哭着说,“老祖宗,我原谅,你回来好不好......”
文修开始蹲在海边嚎啕大哭,哭累了,就抱着幽夜的衣服睡过去。终于等文修意识到幽夜再也回不来,幽冥司的人再也回不来后,文修小心地把幽夜的衣服叠好,把幽夜留下来的戒指保管好,坚定地说道,“老祖宗,我们回家;其他人,你们也要跟上喲。”
文修脑袋里的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听着提示音告诉自己哪里有没有污染的吃的,哪里有可以用的交通工具,哪里没有像丧失一样的人,文修确认完路线,迈开了步子。
大海现在已经退潮,裸露出被冲刷上来的一些机器人的尸体,夕阳将文修的影子在沙滩上拉的很长,晚霞点燃了大海,不过文修并没有回头。
文修一路走来,见过为了活下去躲在深山里的人,见过不会思考、不管什么都吃的人,见过互相残杀、为了活着吃了自己亲朋好友的人,当然文修也见到了为了让孩子活着,自己每天只吃一点点的父亲母亲,也有为了给大家治疗不幸被传染了传染病的医生,也有把防护服给了不认识的年轻人的大爷大妈…….文修路上看到了太多太多,由于其他星区的爆炸、脱轨,主星又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地震,导致楼房坍塌,有害物质泄露,连大陆板块都发生了移动。因此,文修回到幽冥司的路程也一改再改。
文修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脑袋里的提示音还是一直在尽职尽责地报告周围的情况,报告自己的身体状况。文修现在已经不再听提示音的建议了,因为自己这个样子好像也已经再也回不去幽冥司了。
文修漫无目的走着,好像有人劝阻自己不要再往前走了,不过文修客气地谢谢老人家之后,还是继续走了过去。文修没有理会那些诡异地盯着自己的人,继续往前走,直到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终于,文修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废弃的仓库,于是木然地走了过去。
文修重重地摔倒了地上,文修捡起绊倒自己的障碍物,认真地看了半天,发现是一个瓶底刻着曲径国的瓶子,旁边还刻一行小字,曲径通幽。文修把瓶子甩到了一边,爬起来,费力地走进了仓库,舒服地躺在了地上。
文修醒过来,艰难地坐了起来后,呆愣了很久。最终用已经断了的国殇把胸腔剖开,活生生把心脏取了出来捏碎了,文修哭了,然后又笑了,下一秒,又开始用那把已经没有刃的刀把自己的脑袋割了下来。机械声停了,世界终于安静了,文修最后一眼看见光照了进来。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个实验,自己也不会活这么久;如果当初不是被实验室废弃,自己可能也不会再次遇到幽夜,也可能不会穿越到另一个时空,遇到幽冥司的大家。当然,这个实验,也毫无疑问毁了人类。最终,导致人类毁灭的,不是地震、不是海啸那些不可抗力,是人类自己。宿命就像是被设定好了的一样,人,还真是可怜又可笑的生物……
我好像不会有灵魂,所以幽夜,幽冥司,这个世界,永别了。
文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文修已经听不到了,不过那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主脑意识捕获成功,30 秒后开始传送;弑神计划启动,60秒后,星盟重置,摘星意识重新释放,倒计时59 s, 58 s, 57s……
文修又见到了徐叔,徐叔说谢谢文修,徐叔说希望文修能快乐的活着;徐叔说人性复杂难测,如果可以,希望文修能给恶加个边界。徐叔消失的时候说,这是自己能为文修唯一做的了,不管文修喜不喜欢,希望文修能够坦然接受。文修笑着答应了,结果下一秒,突然失重,之后被飞速地甩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文修好像又听到了铜铃响起的声音,不过被摔蒙圈的文修惨叫了几声,认命地躺在了地上。好疼!站不起来!还有自己不是死了吗?!许久之后,摔晕过去的文修,睁开了,看着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哥,你回来了!”“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少爷!”“少爷!”
文修感受似曾相识的场景,感受着身上突然多出的重量,嫌弃地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众人一个个从身上扒拉开了。文修看着这些跟自己醒来时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重重地掐了自己一下,龇牙咧嘴的好一会儿,数了数人数,自然而然地问道,“少一个人,幽夜呢?”文修看着瞬间站好,低着头默不作声,一副犯了错的样子的几个人,心想这个几个人肯定欺负幽夜了。于是文修又重复了一便,柏臣才支支吾吾地说带文修过去找幽夜。
幽夜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不过幽夜知道,肯定又是自己的幻觉。幸好,已经把国家打理好了,还为幽冥司的人建了神庙,受万民供奉......
一路上文修听其他人讲完了自己死后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儿,也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文修看着蜷缩在地牢被老鼠啃食的幽夜,心里还是像被捏碎了一样,沉重的不能呼吸。文修瞪了一眼一脸不服气的柏臣,冷冷地说了句去跪祠堂。
文修看着嬉嬉闹闹的大家,又想起了那场没有人回来的晚饭,一时间五味杂陈。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吃饭
是啊是啊,赶紧吃
......
文修看着定格在白发苍苍的年纪的福叔,看着对自己的归来没有半点怀疑的众人,最终默默端起来碗筷,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
文修终于能如释负重地喘了口气,坐在摇椅上晒太阳,远远地看着幽夜和其他人一起重启幽冥司的事,不知不觉中又陷入了思绪:
好像上一次来这里,是从幽夜离开的那天就丧失了知觉,吃不出味道,感受不到温度,也没了疼痛,他们都以为是因为我病重的原因。可是我如今身体很好,不过又再一次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又是因为什么呢?
过完了脑海中所有的记忆,我好像对这个世界再也爱不起来了,就想上一次,好像也是在幽夜走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时间的洪流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远远地看着,当个旁观者吧。
好累,我真的好累,好想睡着了再也不用醒过来。
他们好像处理完事情走过来了,幽夜还想小孩子一样笑着跑过来了,我也应该站起来笑着迎接他们的吧。
载体5秒后进入待机状态,倒计时开始,5,4......
哥,你看,今年三月三的表演还是那么好看......
你是喜欢这里的大漠还是喜欢南方的水乡?
外面又有小孩子再叫卖杏花,一会儿肯定又会很吵,你说你喜欢人间的烟火气息,你能听到吗?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你?
我在等你啊......
幽夜替文修整了整薄被的被角,叹了口气,又独自走到了窗边,望向了远处已经熙熙攘攘的街道。
你们就这么希望我活着?
幽夜闻声,不可置信地转过了头,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文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嗯,我们都希望你活着,我希望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