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自以为是地以正义之名行不法之事?又有多少人因无法被谴责的负疚而痛苦,内心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有时候,一个人一直坚守的正义和道德是错误的,因为理所当然地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殊不知这样的执念可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难以湮灭的伤害。终止无休无止的悲哀和痛苦需要多些理智、体谅和宽容。读者朋友们可能不理解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看完下面我和易烊仁杰的经历后或许就会懂了。
那是一个昼渐长夜渐短、天气微寒的时节。为了休闲放松身心,正好我任教的学校休长假,易烊仁杰最近也没接到什么委托,于是我们难得的决定一起去深圳旅游。我们选住的旅馆十分不错,取名文都,不仅名字而且内部的装饰也古色古香,还靠近海边,早上可以从面朝大海的落地窗看到旭日初升,晚上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就像一首天然的安眠曲,可以让人香甜地睡上一觉。每天傍晚,我和易烊仁杰总会不约而同地一起去海边散步,或登上较低的礁石,一边惬意地聊天,一边享受着湿润的晚风的吹拂;或在海滩边踱步,有时我会情不自禁地踢着脚边的沙子,像调皮的小孩,踢起的沙子总会被风吹到易烊仁杰的鞋子里,而这时易烊仁杰总会一脸嫌弃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是一个成年人吗。
我们遇到那个人正是在这样的情景下。那天我和易烊仁杰一起散着步,讨论着人的好坏到底是不是由环境决定的。易烊仁杰坚持认为环境可以使一个人变坏,他说世界上没有一种天生叫坏人的人,很多人平时都是好人,或者规规矩矩(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可是一到关键时刻,或者到了某个特定环境,就有可能突然变成坏人。我则持相反的看法,我的理由是因为犯罪而入狱的人中有不少是富家子弟,他们从小生活无忧无虑,享受着父母的关爱和呵护,在学校也受到良好的教育,即使这样还是锒铛入狱,说明是他们个人的性格使然。
就在我俩争论不休的时候,我首先看见了那个人。姑且称之为X先生吧,因为这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X先生站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衣服任风吹得凌乱,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透过眼镜眺望着远处,整个身子似乎凝固般一动不动。易烊仁杰也注意到了,停下了脚步审视着,但随即继续往前走,显然没当回事。我跟了上去,和易烊仁杰继续并肩走着。即使一开始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我也以为我们和X先生的相遇,就像每天遇见许许多多的路人一样擦肩而过,彼此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有丝毫影响。可是就在我和易烊仁杰即将走过X先生身边时,站在礁石上的X先生挪动了一下身子,突然感慨地说:“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你们看,这景色不正如白居易所描写的那样吗?”X先生所说的诗句出自唐代白居易的《暮江吟》,我知道他是在对我们说这些话,因为周围除了我们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我和易烊仁杰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顺着那块樵石爬了上去。走在前面的易烊仁杰站在X先生身旁,也一副感慨的腔调说:“是啊,的确十分迷人,就算是常年住在海边的人,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这样的美景。”我遥望着远处,夕阳的余晖还未褪尽,把天空烧得一片火红,金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古人不是也曾被落日的美景吸引而驻足观望,才能写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的绝句吗?
见有人搭话,X先生似乎来了兴致,转身看着易烊仁杰,“你是来这边旅游的吗?”
易烊仁杰看向我,不无揶揄地说:“拜我这位朋友所赐,他一直想劝我有机会去户外游玩来着,正好最近有空闲,所以出来旅游。”
明明是当初一起商量的,却说得好像是被逼的,我无奈只能苦笑。
“真好,能有一个伴旅陪着。”X先生又开口了。
“怎么,你是一个人来旅游的吗?”
“那倒不是,我的朋友都在旅馆里,他们不怎么喜欢外出。”
“或许他们对这些景色习以为常了吧。”
“嗯,也许吧。”
一时间找不到话题,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你们知道氰化钾吗?”X先生突然声音低沉地说问,紧接着又解释:“这是一种剧毒,外观呈白色圆球形硬块、粒状或结晶性粉末,易溶于水,闻起来有一种苦杏仁味。”
我和易烊仁杰都一脸迷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附近依然只有我们三个人。过了一会儿,X先生又一脸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吧,突然说起那么可怕的东西。请原谅,刚才那番话就权当我信口胡说吧。”
但我注意到X先生刚才说那番话时哀伤的眼神和悲痛的神情可不像是在胡说。之后,X先生像我们告辞离开了,我和易烊仁杰也没有继续散步的兴趣,便一起折返回旅馆了。
晚上临寝时,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月色十分清凉。躺在旅馆房间的我不禁想起了傍晚散步时遇见的X先生,寻思着他说那番话的意思以及为何说那番话时神色如此哀愁。但我随即摇摇头,驱赶开这些烦人的念头,强迫自己入睡了。
早上我起床时,闹钟显示已经八点多了,窗外的天气一如往常十分晴朗,而易烊仁杰正坐在沙发椅里浏览着报纸。我迅速起身刷牙、洗脸,整理好自己的行装,就和易烊仁杰一起下楼吃早餐了。我和易烊仁杰住在旅馆的十二层,因此要想下楼必须走一大段楼梯(其实旅馆方面为了方便客人也安装了电梯,但易烊仁杰似乎对电梯过敏了一样,好说歹说都不肯坐电梯。因此我们上下楼只能靠楼梯)。
在其中一层连接楼道的一段走廊里,我们看见了X先生。原来他也住在这间旅馆里啊,我心想道。X先生看起来和几个像是他昨天说过的朋友在一起,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搂抱着X先生手臂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虽然我和易烊仁杰经过这段楼道花不了几秒,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们之间一些短暂的对话。
不是X先生的男人嗓音比较粗犷,“真是的,你们在一起都一年多了还是像刚认识那样,大清早的就搂搂抱抱。”
其中一个女人笑着回道:“哎呦,好酸的醋味,你羡慕人家啦?阿城,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什么啊,阿美,我才没有羡慕呢,再说你不也没找对象吗?”
搂抱着X先生的那个女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你们两个又开始斗嘴啦,我看你们两个最配,正好也都是单身,不如干脆就在一起吧。”
听到这里,我已经走到看不见X先生他们的地方了。X先生昨天说的话再度回响在我的脑海。我原以为,这只不过是我们和X先生萍水相逢之后的又一次萍水相逢,我们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遇见的机会。但我当时没想到,这是我见到X先生活着的最后一面了。
在旅馆一楼吃完早餐后,我和易烊仁杰闲来无事,决定拜访附近的寺庙。其间行走于幽林小径中,茂盛的松林遮住了天空,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影子,偶或有一小溪淌过,流水潺潺,内心便顿觉十分宁静。虽没有热闹街市这般锦绣和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逛完寺院后,我们去了就近的小镇游玩了一阵,找了一家不错的餐馆吃午饭,之后接着游览没有去过的景点。
暮色时分时,我和易烊仁杰终于回到了旅馆。刚一踏进旅馆大门,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紧张的气氛。不管是坐在沙发里的、上下楼的,还是进出大厅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其中有些人的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向上瞄着,莫非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易烊仁杰走到大厅前台,向前台负责招待客人的女招待说起了这事,那个女招待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很乐意地回答我们,“哎,客人,你们一定是刚才出去了,所以不知道这事呢。我说了你们可别吓着,这里刚刚有人死了。”
“死”这个不寻常的字眼挑动了我和易烊仁杰敏感的神经,“真的吗?是什么时候?”我急忙问道。
“我不确定,反正我换班之后不久警察才来的。”
这件旅馆换班的时间是四点,大厅里巨大的挂钟显示此时的时间是五点十分,这么说刚刚发生没多久。
“你知道是什么人死了吗?”
“很抱歉,警察一来就封锁了现场,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你能告诉我警察封锁了哪里吗?”
“这个倒是可以。四楼103室,我没记错的话。”
“好,谢谢!”
说完,我和易烊仁杰向四楼跑去。在跑到四楼后,看见连接着楼道有一条走廊通往各个房间,我回忆起了这正是今天早上我下楼时看见X先生所在的那段走廊。我的心头顿时掠过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再找到出事的四楼103室比想象中简单,因为从走廊就可以看到那个房间门口站着两个警察,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在进进出出。我们走上前,易烊仁杰向守卫在门口的警察表明身份,得到允许后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融合中式和西式装修风格的建筑,我和易烊仁杰站在门口旁匆匆扫视了一眼客厅,目光最后停留在阳台上。只见那里躺着一具尸体,一个法医摸样的人正在一边工作着。我们心照不宣地走到那具尸体旁,第一次目睹了X先生的遗容。一股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凉意涌上我的脊背。躺在藤椅上的X先生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扭曲,双手无力地垂在半空,不再起伏的胸脯明白无误地表明X先生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了。
易烊仁杰盯着X先生的脸,凑上去闻了闻他的嘴唇,接着环顾左右,发现了掉落在X先生身边的酒杯,也凑上去闻了闻,最后声音平静地说:“元实,看来他是喝了这杯酒而死的。从他的嘴唇和掉落在地上的酒杯中都可以闻到强烈的苦杏仁味,毫无疑问是氰化钾中毒。”
这个词就像春日晴空突然响起的一记雷声轰然炸过我的脑海,氰化钾,我连续两天听到这个新鲜的词。这不正是昨天X先生自嘲胡说时说的吗?他当时的神情是不是说明他已经预感到自己不久就会死于氰化钾?
我的思绪没多久就被打断了,一个警官模样的人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负责这一带辖区凶杀案的组长,叫我陈警官就好了。”陈警官的样子高高瘦瘦,面貌十分精神,我猜应该是刚才守卫门口的警察去向他报告了我们的情况。
“你好,我是易烊仁杰,这位是我的朋友元实。冒昧进来请原谅。”易烊仁杰抬起观察尸体的眼光,略带歉意地说。
“呵呵,哪里,久闻大名,只是没想到你们也住在这家旅馆里。”
“本想趁着没事出来游玩一下,竟那么不巧遇到了命案。”
“嗯,刚才看你好像在观察尸体。”
“是的,我想我已经知道死因了。”
“哦?”
“先不说这个了,我想详细地了解一下命案的发生经过,不知道是否可以?”
“这......”陈警官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按理说,警方有权尽量不对外透露正在调查的命案详情,但考虑到易烊仁杰的特殊地位和贡献,陈警官还是答应了。“好吧。”接着陈警官对身旁的一个警察吩咐了点什么,那个警察听完后就出去了。过了一两分钟,那个警察带着三个人回来了,是早上和X先生在一起的那三个人。看起来他们都面色苍白,忐忑不安,其中一个还红着眼,似乎刚哭过没多久。
“这三位是死者死亡时在场的证人,想了解案情问一下他们就可以了。”
易烊仁杰向他们表达了想了解命案发生前后的意愿,三个人都犹豫不决着,再次被迫回忆死者死亡的经过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最后,应该是X先生女朋友的那个人开口了,“我来告诉你吧,不要太为难他们了,虽然我也不想再回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叫许爱玲,死者是我的男朋友阿信,阿信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站在我左边的是阿信的同事兼朋友阿美,剩下这位也是阿信的同事兼朋友阿城。我们是早就计划一起来这里旅行的,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说到这里,爱玲小姐的声音哽咽了,脸上悲痛的神情令人不忍侧目。
易烊仁杰喃喃地说:“爱玲小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十分艰难,但为了尽快找出毒害阿信先生的凶手,你一定要挺住。接下来我将以提问的方式向你了解案情,可以吗?”
爱玲小姐收住悲伤的面容,清了清嗓子,坚定地说:“我没问题。”
“很好。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前天,一起坐火车来的。”
“那你们这几天除了呆在旅馆,还去了哪里?”
“大家还去游览了许多景点。”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几天阿信先生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阿美阿城你们呢?”
二人都相互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注意到。“跟我具体说说阿信先生死时的详细经过”易烊仁杰接着问
“当时我们正在阳台上聊天,阿信一个人躺在角落的藤椅上,因为他想一个人静静,我和阿美阿城则坐在不远处闲聊。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是突然听到阿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着面部抽搐,脸色发紫,最后整个身子瘫软在藤椅上,手里握着的酒杯滚落一旁。目睹了阿信突然死亡的我们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嗯,这毫无疑问是氰化钾中毒的症状。我想知道这杯酒是怎么到阿信先生身边的,是他自己端来的吗?”
“不,是我端来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阿信叫我端来的。”
“他叫你端来的?”
“是的,阿信一个人坐在藤椅没多久就叫我拿的。”
“爱玲小姐,你可知道阿信先生喝的那杯酒里有毒?”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如果酒里有毒也不是我下的,阿城可以帮我作证。”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叫阿城的男人身上,只见他略带不安地说:“这一点我的确可以帮爱玲作证。阿城突然死亡时我们都坐在三四米外聊着天,而且,如果爱玲端来的酒有毒,那怎么阿信喝了一半还没事?”
“什么,”这一次轮到易烊仁杰吃惊了。
“我和阿信在一起喝过不少酒,每次喝酒他都是慢慢一口呷一口的,从来不猛灌,倒不是酒量不行,只是他喜欢这样喝酒。阿信说想一个人静静,独自坐在那边的藤椅时,作为朋友我当然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因此和爱玲她们聊天时不自觉地瞄了几眼阿信,我注意到阿信也是像以前一样慢慢呷酒,杯里的酒也是一点点减少剩到半瓶的,这期间阿信绝对不像是中毒的表现。”
氰化钾的毒性发作得特别快,不可能一点点喝剩到半杯也没有事,也就是说爱玲小姐端酒给阿信先生时酒时没有毒的。
“我想再确认一下,爱玲小姐端酒上来之后就过来和你们两个一直在聊天?”
“没错。”二人都一致地回答。
“你们两个呢,阿信先生中毒前你们一直在聊天,没有走到他身旁?”
“是的。”又是一致的回答。
案件从这里变得微妙了,也就是说,至少从那杯酒被端上来到阿信先生喝下酒里的毒药这段时间里,他们三个人都是一直在一起聊着天,谁也没有走动过,换句话说谁也没有下毒的机会,偏偏阿信先生又是喝了有毒的酒才死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他们都在撒谎,阿信先生是被他们三个人联手毒害的,但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吗;二是阿信先生是自杀的,他自己下毒毒死自己。
问话到此告一段落。易烊仁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元实,这件事你怎么看?”等我们两个走开后,易烊仁杰问道。
“我支持阿信先生自杀的观点,他肯定是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氰化钾倒进酒里,然后自己喝下去的。至于说他是被毒害的,我觉得只是想多了。”
“嗯,你的论断可以作为参考。”
但我看出,易烊仁杰的神色并没有因此得到舒缓,显然他不太信服这个回答。
同时,检查尸体的工作仍在进行。值得注意的是,就像是为了证明阿信先生确实是自杀的,法医从他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个白色小瓶子,里面还剩有不少氰化钾,瓶子里没有发现指纹。
接下来,易烊仁杰分别单独和阿美小姐以及阿城先生两位证人聊了天,现将其中询问到的重要信息汇总如下:一、爱玲小姐和阿信先生是一年多前正式确认情人关系的,据说是爱玲小姐主动追求阿信先生的。两人在一起后十分恩爱,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因此阿信先生不可能是因为出轨而被爱玲小姐下毒害死的。这一点他们都可以保证。二、从阿美小姐口中得知,阿城先生在偷偷暗恋着爱玲小姐,甚至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告白。如果这是真的,那阿信先生的死又多了一种可能--阿城先生因为嫉妒想要独占爱玲小姐而下毒杀害了阿信先生。三、当易烊仁杰恳请他们努力回忆一下阿信先生死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时,两人都提到了一件事,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的确是有点奇怪。他们说下午的时候天气比较闷热,待在室内总是忍不住想多喝一点饮料,每次都是爱玲小姐主动帮他们从冰箱里把饮料拿来的,这个让他们觉得有点不对劲。
问完两人话后,易烊仁杰来回踱着步,思考了一会儿,说:“元实,你记不记得旅馆的保洁员一般是什么时候打扫房间的?”
“啊?这个倒还记得,”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一天会来两次,一次是早上八点,另一次是中午十二点。”这两个时间点都是客人下楼用餐的时候。
“这么说的话,或许还能找到。元实,我们必须得赶快行动了,”话音落点,易烊仁杰不由分说地向门口走去。
“到底怎么啦,易烊仁杰,这么着急要去哪里?”我急忙跟上前问道。
“去找一个东西,没时间了,我待会再跟你解释。”
就这样,我跟着易烊仁杰走出了房间,来到楼下的总务室询问今天负责打扫四楼103室的保洁员在哪里,得知那个保洁员还没走,易烊仁杰松了一口气。在我们的请求下,总务长把她叫来了。一开始那个保洁员还有点忐忑不安,担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知道并非那样后就放心了。易烊仁杰问她中午打扫四楼103室时是不是收拾了垃圾桶,还有桶里的垃圾扔去哪里了,保洁员回答中午打扫房间的时候确实收拾了一下垃圾桶,那些垃圾都用一个黑色袋子装起来放在专门的垃圾库里了,每天晚上都会有垃圾车来把这些垃圾运走。随后,我们在保洁员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垃圾袋。
看着放在地上的色黑袋子,易烊仁杰毫不犹豫地上前打开,顿时一股混杂着各种东西的恶臭气味扑鼻而来,叫人难以忍受。易烊仁杰在袋子里翻找着,突然眼睛一亮,用白色手帕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白色的物品,是一个完好无损的针筒。“太好了,元实,找到了这个关键的证据,这下所有的疑点都可以解开了。”易烊仁杰兴奋地说道。
我和易烊仁杰回到了四楼103室。在那里,易烊仁杰找到了陈警官,跟他说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以及作案手法了,希望他能把三位证人单独叫到一个房间里。尽管陈警官大吃一惊,一脸怀疑的神情,但还是照办了。
几分钟后,我,易烊仁杰,陈警官和三位证人进入了一个客人刚刚退房的房间里。我和易烊仁杰并肩站着,陈警官倚靠着墙壁,三位证人则不安地坐在床上,我们都紧紧盯着易烊仁杰,期待他开口说点什么。
“那么,人都到齐了,我宣布,凶手已经找到了,并且就在你们三位证人当中。”易烊仁杰的这句话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头,立刻激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
抢先提出质疑的是阿城先生,“什么,易烊仁杰先生,难道阿信他不是自杀的吗?”
“阿信先生的死的确很像是自杀,我一开始也曾这样想过,但随着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证据,我有充分的自信证明阿信先生是被毒害的。”
“那在阿信先生身上发现的瓶子怎么解释?”这一次问的人是陈警官。
“你们觉得那个瓶子是阿信先生用来装自杀的氰化钾的,而恰恰相反,我认为正是这个瓶子说明了阿信先生不是自杀的。因为上面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如果是自杀用的,那阿信先生肯定碰过瓶子而留下指纹,难道一个都要自杀的人了还会特意戴上手头避免留下指纹吗?所以这是凶手事后趁不注意放进去的。”
易烊仁杰接着说,“既然排除了阿信先生自杀的可能性,那我们要重新思考一下凶手到底是怎么下毒的。阿信先生一开始喝这杯酒时没有事,但喝剩到差不多半杯时因为喝到了酒里的氰化钾而死了,在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接近过阿信先生,想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凶手是魔术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了隔空下毒吗?不,当然不是,凶手下毒的手法的确十分巧妙,而有机会做到这个的人,”易烊仁杰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众人紧张地看着他,易烊仁杰接着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目光最后停留在了爱玲小姐身上,“就是你,爱玲小姐,只有你才能做到。”
众人的目光刷地落在爱玲小姐身上,“不是,你诬陷我,阿城可以帮我证明我没有机会下毒。”爱玲小姐情绪激动地反驳。
“的确,你把酒端给阿信先生后就一直和他们在聊天,但谁说这杯酒一开始端上来时没有毒的。”
“阿城不是证明阿信他慢慢喝剩到半杯前都还没有中毒吗,这个你怎么解释?”
“冰块,因为你把氰化钾藏在冰块里。阿信先生一开始喝酒时冰块还没有融化,因此没事,但喝剩到半杯时,冰块终于融化了,暴露出来的氰化钾和酒发生了作用,所以阿信先生再喝时很快就中毒了。”
“即使这样,氰化钾也有可能是别人藏的,我只是不小心拿错了。”
“当我向阿美小姐和阿城先生询问时,他们无意中透露下午你多次主动帮他们拿饮料的事。其实那时你已经把藏有氰化钾的冰块放在冰箱里保冷了。你不想别人靠近冰箱,是怕万一冰块不小心被人拿错了,这样不仅没有办法实施精心谋划的计划,而且还会造成误杀。”
“另外,你用来把氰化钾注射进冰块里的针筒已经被我及时找到了,相信经过法医的化验会找到你的指纹。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爱玲小姐突然放声大笑了,这诡异的笑容让在场的人心里直发毛,“没错,是我下的毒,他活该。两年前我母亲生病住院时,因为一场失败的手术没能救活而死了,当我好不容易从机场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我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当时我从停放母亲尸体的地方出来后悲痛欲绝地坐在医院走廊里,一对经过的护士的对话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现在依然能清楚地记得她们当时说的话。其中一个说:“哎,听说当时信医生喝醉了,所以没能救过来”,另一个回答:“啊,怎么这样?”“是啊,要是醉了的话再简单的手术也有可能失败呢,”“那信医生干嘛要去做那个手术?”“不知道,可能是太自信了吧,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又或者觉得病人的命不重要吧,”“嘘,你说太大声了,快走吧,我们又不是闲着。”后来我打听到,这位叫信医生的人就是当时负责我母亲手术的人,也就是现在的阿信。这个人竟然喝醉了去做母亲的手术,我永远无法原谅这样的行为。因此这两年来我想方设法接近阿信,成为他的女朋友,觉得时机成熟就实施了这个计划。今天正好是我母亲的忌日,哈哈,这样应该能告慰母亲的魂灵了吧。”
听到这里,阿美小姐突然上前狠狠地打了爱玲小姐一巴掌,声音悲痛地说:“爱玲,你真是笨蛋。当初讨论谁做你母亲的手术时,我也在那个会议室,说实话,你母亲的病情十分复杂,所以这场手术注定是十分危险和艰难的。当时在场的主治医生几乎都犹豫着,害怕失败承担责任和面临病人家属的诘难,最后只有阿信主动说可以做这个手术。虽然阿信那天因为家里不愉快的事有喝醉过,但是我保证他在做那场手术前就已经清醒了,跟平时的状态没什么两样。你母亲手术的失败实在不能怪阿信,就算换作其他医生也很大可能救不过来。后来阿信还跟我痛哭说一条鲜活活的生命从他手里没了,一定要跟她的家人好好道歉。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阿信他早就知道你就是那个母亲的女儿了,他之所以答应做你的男朋友,不仅是因为真心爱你,而且他真的很想对你有所补偿。”
易烊仁杰也一脸悲痛地对爱玲小姐说:“我想阿美小姐说的是对的。昨天我和我的朋友元实在海滩边散步时遇到了阿信先生,谈话中他曾提到过氰化钾。”
爱玲小姐早已泣不成声,此时抬起头一脸惊讶。
“我想阿信先生可能在你下毒前就已经发现了你藏着的装有氰化钾的瓶子,不用多想就可以明白你买来干嘛,阿信先生的内心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也知道今天正是两年前没有救活你母亲的日子,或许是故意喝下有毒的酒。”
“你是说阿信已经知道了酒里有毒,但还是喝了下去?”
“也许吧,他觉得这是对你最好的补偿。”
“怎么会,阿信,”爱玲小姐扑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易烊仁杰转身悄悄对我说:“元实,我们该走了,之后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管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