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准信,齐世本也不走,就站在那里默默地候着。
双方沉默对抗了许久,还是他们两口子首先趁不住气了,互相对视了一下。
亲家母呵呵笑了两声:“他齐哥,你回去告诉俺亲家,俺这就给儿子捎封信去,催着他赶紧回来,一旦有信了,俺就赶紧派人去通知亲家。”
好吧,齐世本也无法再说什么了,赶着马车又回到了李家洼村。
回来跟东家一说,李宝财立马就跳着脚骂开了:“戚家那驴-日的两口子,这么遮那么遮的,其实他们就是想悔婚。”
李王氏一听,心惶惶地问道:“当家的,这婚事可是三媒六证的定下来的,他敢悔婚,带上人去把他家给砸了!”
“胡闹!”李宝财怒斥了一声。
吓得李王氏一哆嗦。
李宝财转过头,怒容满面:“他们家是坐地户,咱们得找多少人去打?你听说谁家去别的村闹事,能囫囵着走出来的?”
被当家的呵斥几句,李王氏有些害怕,她薄薄的嘴唇颤抖两下:“难道就让他们这么欺负了去?要是真的悔婚了,银枝的名声可就毁了。”
李宝财跺着脚:“哎……呀,当初他们说要送儿子去青岛上洋学堂的时候,俺就阻拦来着,可是他们非的不听呀。听说今年夏天回来,带了好几个男男女女的,那大姑娘抛头露面的不说,穿的那衣服呀,赤胳膊露腿的着实不像话。”
李王氏顿时恍然大悟:“当家的,你是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李宝财:“保不齐呀,要不然俺这都主动送话了,姓戚的还不赶紧应下来?他这是打俺的脸呢!”
李王氏沉默半响,没有言语。
她把手中的那块手绢绞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这事先瞒着咱家银枝,省得她寻思别的。”
李宝财点了点头。
至于齐世本,那根本不用特意吩咐,他本就不是个多嘴多言讨人嫌的人。
见东家没了别的吩咐,齐世本默默地退了出来。
他的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哭声。
哭声很稚嫩,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这个院子里,除了前院三岁的孙小姐,就剩金雪花是个小女孩儿了。
齐世本想都没想,疾步就往后院冲了过来。
果然,元宝手中拿着一条细棍儿,正在抽打金雪花。金雪花连躲都不会躲,只会哆嗦着哭得凄惨。
“你干啥?”齐世本大喝一声,过去将李元宝手中的棍子躲夺了过来。
然后举起:“你信不信俺揍你?”
李元宝是个傻子,他并不知道身为长工的齐世本,根本不敢真的动手打他。
只是觉得齐世本成天黑着个脸,怪吓人的。
他连忙缩着手,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歪着个脑袋,在那里偷偷地看着齐世本。
齐世本也不搭理他,把手中的棍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扔,走到金雪花的面前,弯下腰:“他为什么打你?”
金雪花一见齐世本,哭得更厉害了:“他,他让我给他当马骑……我驮不动他,他就打我。”
齐世本一听气坏了,转头又呵斥李元宝一声:“她这么小,你跟个肥猪似的,她能驮动你么?”
李元宝不敢回言。
齐世本过来领着金雪花,把她送到她住的西厢房。
金雪花还在抽搭,齐世本去打了盆水端过来:“别哭了,咱们就这种命,任人家打骂,唉……”
“阿爸、阿妈从来没打过我。”金雪花坐在炕沿上,越哭越伤心。
“……”齐世本原来就不擅长说话,见金雪花这么说,他沉默了。
他蹲在地上,拿起烟袋抽着烟。
金雪花哭了一会儿,可能心情好多了,慢慢止住了哭泣。
“这里能吃饱,在家里不挨打,要是能像以前一样,过上不挨打又能吃饱的日子,就好了。”
齐世本愣住了。
金雪花的这话,跟二哥那天晚上跟他闲聊时,说的是一个意思呀。
二哥说了,他就是想让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过上能吃饱,不受人欺负的日子呀。
“快了。”这两个字,齐世本不知怎么就冒口而出。
“真的?”金雪花的眼神蓦然一亮,含着泪水的大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喜悦。
“嗯。”齐世本不忍让她失望,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要等什么时候呀?”
“等……你长大了的时候。”
安慰了金雪花,齐世本出了西厢房,看到李元宝还在那里傻站着。
就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半拖半拉地把他弄进了他住的东厢房。
“俺跟你说,你要是再敢欺负金雪花,俺就打你,你信不信?”齐世本黑着个脸,比平时还要吓人。
李元宝吓得缩在炕边的角落上。
忽然,他看到自己的炕桌上摆着几个糖,马上过去抓了两颗:“俺,俺给雪花送糖吃。”
齐世本看他这意思,是想向金雪花示好。
他平时忙的要命,不可能时时看护金雪花不受李元宝的欺负。
如果李元宝能主动对金雪花好,那真是太好了。
“嗯,走吧。”齐世本拉着李元宝又回到西厢房。
“给,给你糖吃。”李元宝把糖硬塞到金雪花的小手里。
“不要!”金雪花一见那糖,马上露出渴望的眼神,可咽下口水,却把糖扔在炕上。
“吃,不吃白不吃。”齐世本把糖捡起来,塞进金雪花的布兜里。
忙乱中,农历大年马上就到了,齐世本暂时停了山洞那边的活计,开始四处赶大集,给东家采办过年的东西。
现在这个世道不好,大集上不仅买东西的人少,连卖东西的小商贩也不多。
即使猪羊肉,还有鸡鸭等不用买,把齐世本闲事喂的这些宰了,也够一大家子吃的了。
可是,毕竟要准备两个小姐过了年出门子的礼品,齐世本只好套着马车,拉着李宝财两口子去了文登县城。
眼前的文登县城,也比往年冷清多了。
很多铺子早早打烊,只有几家老店还在勉强地撑着。
李王氏想给两个闺女添点首饰,齐世本和老刘还有两个长工,再加上丫鬟翠花,陪着东家两口子往那家百年字号的银楼走去。
齐世本不经意地往前面一看。
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领着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