蕤音最近痴迷《水浒》,常常挑灯夜读,到畅意处废寝忘食、连连称快。
时常是福临已到近前仍不察觉,也常捧着书意犹未尽的呆怔住。那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快意恩仇的爽快人生真是痛快,再想想自己,哎。
雅图最近的几次来访,带了一个老奶妈,借给蕤音调理的名义送了几样补品,雅图是个简单性子只当是好心,岂不知是她额娘太后老人家的手笔。
蕤音在南方时,家里常住着一位随军大夫,是杏林高手,很善岐黄,她跟着看了两年药材方子,常见到稀奇古怪的方子却能治大病,慢慢的,对医书药理也有了兴趣。
打眼一看这嬷嬷的几种药,便明白了,单独拿出来哪一味,都是好药材,放在一起,却是个水滴石穿的杀人方,心知肚明,还要演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深知自己已经夹在皇帝母子中间,碍了太后的眼,深宫已非久留之地,读了这绿林故事,想起在草原时,马群跑过草地,损伤的小草发出的清香。
想起自己起了三年的小黑马,更向往起世外桃源。
“看什么?”福临用指尖轻轻蒙住她的眼睛。
“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见你正痴呢,什么好书让我瞧瞧。”
福临拿起蕤音手中的册子看了看。
“我说有这正是心有灵犀呢,前儿我还说呢,这金圣叹是古文高手,莫以时文眼看他,你看的竟是他的点评本。”
“听说他是钱谦益的外甥,还写诗说他‘一个文官小花脸,三朝元老大奸臣’。”
“民间荒诞戏谑,不过是借嘴骂人、调侃钱侍郎而已。”
小宫女们调亮了灯烛,又添了炭火。
“他点评的《西厢记》你看过吗?”福临牵着蕤音的手到了东间的暖阁。
“还没。”
“回头我给你寻一本,怎么不在暖阁看书,骗到又冷又暗的西间。”
“热气大,看的人昏昏的,总是想瞌睡,书都在西间,随手捡起一本就看两页。”
“也是,尤其饭后,我也是老是看不进东西。你也不能睡的太早,小心积食了,再闷了,写个灯谜让人给我送过来,我采了再给你传过来,这一来一往的也有趣些,也打发些时间。”
“天冷路滑、黑灯瞎火,何必难为她们奔来跑去的。”
福临看着水仙赞叹。
“你的开有骨朵呐,我那盆都拜了。”
“大过年的,别说那个字。”蕤音提示他。
其实她本来也是不忌讳这些的,可是,入的宫来,深深体会了这宫中人多嘴杂,话到了太后耳朵里,不知演绎出多少个版本。
“你几时也这样了。”
“图个吉利。”
福临看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转了话题。
“我说你的花开的好是这屋子不如我的暖和。”
“是这个原因,我在草原几年习惯了,也不觉得冷,稍有点火气就觉得燥。”
“明儿备些梨膏在屋里,正是这时节吃,润肺又降燥。”
两人到了一起总有说不完得话题,不知不觉就夜深了。
每到这时,福临已经略有哈欠,蕤音却不打法人预备歇下。她心里的这点盘算,福临心知肚明,无非是不想惹眼招人妒忌而已。
被他额娘差遣来送药嬷嬷的独子,已被福临明升暗降,封了个副都统,远远的调到边陲兵交之地,这麽麽日后免不了日日焦心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