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细细簌簌的脚步声,慢慢近至门旁。
“谁呀?”一个妇人声音。
“觉禅世庸长女蕤音。”
格隆一声门闩抽开。大门闪出一条,一个胖妇人打量着她。
“谁呀?”院中坐着一个女孩,越过妇人和蕤音对视了一下,起身缓至门口。
蕤音小时候常到赫图府见过东莪,一别经年,两家都甚多变故,再见故人格外亲切。
东莪与嬷嬷孤单相伴,得了蕤音这个年岁相当又从外地来的伙伴,更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两人饭后每每聊至深夜才睡,有时天气好,也在院中对坐赏花看月。
这夜,忽听隔壁牛家院中人声混乱,老妇急急披衣起身查看,蕤音东莪二人刚休息,也起身出门来。
见牛家火光冲天,家丁护院呼喊救火,她们也不敢睡下,常嬷嬷取了几只水桶放在太平缸旁。
一直到天亮时分牛家才静下来,东莪院中花草树木都被飘来的烟尘笼了一层黑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异味。
白天常嬷嬷从邻居买菜婆子口中打听得知,牛家小姐及几个幼儿在绣楼上逃生不及当场丧生了,只留下一双老父母悲痛欲绝。
倒插门的姑爷牛文武因去外地做生意逃过一劫,刚进门见妻儿殒命,立时呼天抢地。
几条人命惊动官府,月余结案:管家引外强入内洗劫财物,放火杀人灭口。
不几日,邻居就发现这牛文武竟有一个外室,且有一个孩子,家中财物天天往外宅搬,留下病中的丈人一家饥寒不管不顾。
这就蹊跷了,这牛文武本是个无名无姓的,在江湖上挑剃头挑子混营生的瘪三、二流子,牛家因无男丁,见他人周正,嘴又会说,留在家里顾买卖,后将女儿嫁给他。
牛文武渐渐担起家中买卖,结交几个乡党、出落出几分人模样,不似从前一副鼻涕拉擦的穷相。
事就怕人谈,城中人都说这火是牛文武放的,管家不过是替罪羊。
话像长了腿一样,有一天就传到了皇城中的太后耳中,小福子的额娘,并没像一般的妇人一样说三道四。
思量这牛家与东莪相邻,幸好没牵连祸事,这跋扈风光的十四弟虽清算了,但总为这一片家业立下过功劳,留下这一个孤女在外漂泊,不免让一门亲眷说他们皇帝母子过河拆桥、不顾一门血肉。
当下准备将东莪许给科尔沁的侄子,不在近前,各不碍眼。
但场面戏总要做足,需接进宫中送嫁,才显得她不计前嫌、仁至义尽。
东莪接到圣旨只得入宫,想带蕤音一起,蕤音恐怕将来阿玛回京寻不到她。
两人商定同入宫相伴一个月,待东莪出宫时再分道扬镳,京中田产已无,只留另一处极小的院子给蕤音安身,或将来她回京省亲也有落脚之处。
两个小姑娘惴惴不安一夜,担心吃不惯牛羊肉、担心驸马是麻脸、大下巴、担心听不懂蒙古话、担心去了那边没水日日洗脸,总之,是未婚少女的数千个担心。
东莪一早困倦着带着蕤音和嬷嬷,随前来迎接的宫女太监入宫。
太后借口她经火灾惊吓,体恤她不必御前谢恩、免她日日请安,不过是怕相见尴尬而已。
东莪蕤音也落得清闲,不必人前做规矩。只在花园中摘花捕蝶消耗时光。
东莪出宫前听说她的邻居一家冤情得雪,牛文武果然是幕后黑手,一次酒后得意吐露实情,被朋友告发,他在狱中也招认罪行,不久判了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