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灼华站在壮观的城墙下,翻手遮着阳光,抬首眯眼看着城门上,足有五人高的灵光纯金大字,天籁无疆!
心道:妈的,好是气派!比之当年的尚琼天仙城,有过之而不不及啊!想必这城里怕是更富丽辉煌吧!
他懒懒散散地朝城里走去,张生则诺诺地跟在他身后。他瞅看见张生的神情,想是这张生之前只是觉得芳官是受了刺激,心神受损!可现在前面之人,却是让他感觉陌生,隐隐有种畏惧之感!月灼华也懒地解释,随他怎么想去吧!
月灼华走在这宽阔的街道上,举目四望这片纸醉金迷,膏粱锦绣之像,及那深处高高在上,隐现在水幕后的瑶台银阙,幕朝殿。心道:是个更有钱的主!
二人找了花音馆旁的客栈住下,他细细交代清楚所需后,打发张生去给自己买衣服及吃食。他则悠哉地倚在窗边,派了叶片小人去馆内打探消息。
半晌之后,张生回来后,眼神飘忽小心的试探道:“咱们,现在不去吗?”
月灼华懒懒道:“等,天黑!”说完挥手让他出去。
张生不明白他要干嘛?但却也不敢多问,此刻只觉得眼前的芳官,好似真的深不可测?恍若转性重生啦!
这日夜间,他带着张生蹲在花音馆外的墙根下,静静地等着。张生则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在等什么?却也不敢询问,只是目光时不时的偷瞄他。
少许之后,那小叶人回来后,月灼华知道了!这芳官这边毫无线索和头绪,他打算先去那修真者家看看后,再去芳官老家查探!若是还是一无所获?那他就之后再说干什么去吧!
少许之后,花音馆内,发出阵阵女子凄厉地惨叫声,还有娼客们的高喊和怒骂声!闻声,此刻馆内,可谓是狼藉一片鸡犬不宁,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不多时花音馆内火光冲天,乌烟瘴气四散而出。馆内众人乱作一团,纷纷抱头哭喊着推推拉拉,拼命拥挤着夺门而逃!
他见跑出来的众人,各各衣衫凌乱,多是满面灰头土脸。全是狼狈不堪地东滚西爬着,有如一群沆瀣一气的丧家之犬!那老鸨更是焦头烂额,满脸黑灰上还有两道泪水流过的白印。他则坐在这边,前仰后合地捧腹大笑!
他笑够了对张生,正色道:“先走,城外等我!”这语气不容置疑!
月灼华昨天穿着那单薄的衣衫,被他折腾一番后早已是破烂邋遢。他又投了湖,芳官脸上原本厚实的妆容,被水泡的横七扭八,嘴上的胭脂还晕出唇边好大一片。他之前走在街上,路人都是投来怪异的目光,他也全然不觉!这蓬头垢面,正好派上用场!
待张生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思索片刻后,才走远了。他则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脸,披头散发。冲到那老鸨面前就开始撕嚎:“哎呀,妈妈呀!烧了啊!烧光了没有啊?还有多少钱财没拿出来啊?这下怕是一个子也不剩啦!啧啧,好大的火啊.......”
此刻到处乱哄哄,这老鸨正是心神恍惚间,根本不知道谁在耳边说话!被他这句句扎心,眼前一黑,就晕了!
月灼华冷哼一声心道:这就晕啦!让你们作践我!
在他说话间,空中已有几道长虹飞来!旋即落在这火场旁。为首的两人中,男子白衣胜雪孤雅俊美,风姿冰冷,世无其二!他手握冰蓝色灵宝仙剑“无痕”。
女子眉心一点银纹雪花记,粉衣清秀娉婷,温婉柔淑。芙蓉不及美人姿,却霜雪不自知。她手握雪色秘宝俏刀。
不是戚云和鱼幼薇这一对璧人,还能是谁?
月灼华心道:烧妓院,这两人跑这么快干嘛?快溜!
许是他离开的背影太过突兀!那花音馆周围的众人,不是救火,就是受伤躺地不能动,还有些许蹲坐在原地痛哭。
只有他这边如做贼心虚般鬼鬼祟祟!悄声溜走!
一名纤雪山女弟子,身着粉色浮光锦宽袖长衫外,覆烟罗纱,腰间系霜雪玉佩,飞身前来横剑挡着月灼华的去路,望了“她”一眼后。竟是手一抖,往后退了半步!
鱼幼薇从他身后缓缓走来,冷冷的目光扫向他。这一眼望来愤怒后惊恐,再变得若有所思?不可置信!多种表情在她这本该冰冷的面容上百感交错。这绝美的容颜变得诡谲!
她身后的弟子,面带凝滞地思索后吞吞吐吐道:“山主,这,这人能是银华无相吗?”
能吗?能是吗?太不可置信了!!
月灼华当年可是个身份高贵,俊俏桀骜之人!且他还才貌非凡,对生活挑剔细致!
这鱼山主年少时与自己师姐花憧芯被称为“纤雪双娇”,二人都是淑志英才,蕙质兰心的品性。一个被世人称为仁心杏林,一个被称为济世鸩蜂。鱼山主就是这“仁心杏林”。为人知书达理,温婉贤良。此生唯一的污点,就是曾经被银华无相无耻地纠缠过!所以对月灼华痛恨至极!
然而世人并不知!这鱼幼薇多年来对银华无相,爱慕迷恋,苦苦寻找。可眼前这人,惨不忍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还是个风尘女子!
这些月灼华死后却并不知晓!现在的鱼幼薇到底何心思?
月灼华心虚地不停后退,心道:都烧成渣了,你有什么证据怀疑我?会草木化兵术的,又不是只有银华无相!我没转世,也没夺舍。亲娘都认不出!你能奈我何?
他提提抹胸,捏着兰花指娇媚的眨眨眼,笑道:“这位仙子,莫不是我伺候了你相公?你来捉奸?”
他说完这话,对面的两位仙子都是一脸嫌恶,恨得咬牙!
他还真的怕这鱼山主提刀劈他,再逼他用术法,嫌疑更大!说话间,一边畏首畏尾地不断往后退,一边思索应对。
旋即身后撞到一人!侧首凝睛一瞧,正正迎上戚云那张,忧郁俊美的侧脸!他面露愠色,俊眉深蹙冷冷地余光侧扫月灼华后,死死的盯着“她”!神情诡异,令人骇然!
月灼华此刻额角冷汗流出,心虚地噗通噗通直跳:冤孽啊!这夫妻两是要活剐了我?
心虽虚,可思绪飞转!于是嘴上依旧轻佻放肆,挑拨二人。
他侧首对着戚云,笑着又道:“这位仙官,可是我伺候过的客人啊!”说完指着戚云对鱼幼薇,笑道:“仙子,我轻薄的可是这位娼客?”
月灼华正心里为自己的聪慧,偷着乐:看你俩还不回家算账!
谁知,并不是像他想的这样!
戚云诡异地浅笑后,面容一凝冷声道:“如此,我为你赎身!”
月灼华一脸愕然:赎身?戚云这么多年没见,还来烟花之地?这小子当年还跟我说,他父母教导自己要,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一双人!骗鬼吧!鱼山主你相公红杏出墙,你还不上!
后面两位缃色衣着少年跑来,正是之前见过的连澈和戚莫郎。
戚莫郎道:“小叔叔,钱给了!可以走啦!”
月灼华愣愣地站在原地,面上哭笑不得。他真想一掌拍死自己!不,先拍死这个兔崽子!
回忆茕苍之战前后,自己那些狂妄行为。与戚云打架抢他的未婚妻鱼幼薇,最后还害他命丧战场!还有戚云本家,母家,师门多少条人命!而且当年,戚云也还和他的师父一起来了战场,要灭杀自己呢!如今再见,全是悚然!哪有脸和胆子敢说自己是谁!只觉得背后凉风嗖嗖的狂吹!
如今的戚云还是那样一尘不染,缓带飘飘。如素雅卓玉悯仙入凡尘般,光风霁月,宛若天人。添了些潇雅深沉的成熟韵味,减了些孤冷青涩的稚嫩之感。
月灼华被一脸冷漠的戚云,强行拖拽着来到了城门外。路上他是各种撒泼耍赖,嚎啕痛哭!甚至连非礼也喊过了!就是没用!
这两位小辈则是一路跟在后面不断憋笑!
路上他还在想:戚云和鱼幼薇是怎么回事?这二人当年一个是一尘不染的霜玉公子,一个是知书达理的仁心杏林。按理说自己死后,少了搅局添乱之人!这对璧人也早该完婚了!如今也是琴瑟和鸣才对!而刚才离开时,两人都是一句话不说!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愿?难道芳官也是个搅局添乱之人?
张生正乖乖地等着他,还抱着他要的衣服。眼见芳官被别的男人拖着,提剑就冲过来道:“你,你,朔玉君?………就算是,你也不能拉着我心意之人不放!”
听到“朔玉君”,月灼华心道:看来戚云这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啊!修为名气都是了得!都有尊号啦!虽是这样的气派,可见如今在世人眼中,也还是个霜玉!
戚云侧首眼神怪异的盯扫着月灼华,面上神情难辨,垂眸似笑非笑后淡淡道:“此后归属于我!”
戚莫郎理直气壮道:“是呀,我们花钱买的!”
张生掩面大哭……却还是继续跟着他们。
……真是祸不单行,冤家路窄!!
他心里哭道:兔崽子,你给小爷等着!!!难道?你俩人真的有点什么?难以言语的关系?
月灼华试探着问道:“敢问这位朔玉君,是要带小女去哪呢?”
戚云侧首冷凝月灼华,从容的温声道:“浮雪夜蝶!”
月灼华立即哭闹道:“我不去,我要回家的!”
戚云面上冷色一收,浅笑道:“好,先去你家!”
啊?!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哪里知道芳官家在哪啊?更别说去了在见到芳官的家人,这不是要露馅!刚才匆忙还没来得及问张生,是否知道?而且他这边还要去查探真相!
那曾经永远孤冷寡言,奉公雅正的戚云,为何?现今却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如此诡异着实骇人!去浮雪夜蝶怕见戚云的姐姐,若她知弟弟迷恋风尘烟花女子,自己怕会被游街示众,扒皮抽筋再次成为公敌!迟早被抖出身份,尊严丢尽!跟着戚云去芳官家?更怕!若被看出破绽?下场难测!?
这戚云年少时拜入,当年灵池山的门主朝峰君,司徒明诚的座下学艺。被其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师父教导的卓尔不凡,且优雅严正洁身自好。与门主首徒寇晨,寇贺生二人,被世人称赞为“灵山卓玉,温霜公子”,雅名远扬,品评甚佳!
戚云这样出类拔萃,德才兼备的君子!虽然如今他行为怪异,令人难以琢磨喜怒!只觉头皮发麻!但他都被尊称为“朔玉君”了!就算暂时色昏迷心,也不会真的转性太多吧!
月灼华此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耍赖到底,他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坚持不懈地撒泼放刁!他就不信了,这四个大男人,还抬他走不成?
连澈好心的解释道:“芳官姑娘,你也是这天籁无疆有名的人物,近日草木化兵术法两次在此出现,必会引起波动!那银华无相神魂早就逃出荆咒,不知是否已经转世!而两次出现你都在场,难免引起猜忌!怀疑你是那魔头转世!”
月灼华躺在地上抠着地面,懒懒道:“凭什么?会这术法就是银华无相?我不会,谁见我用过?那老鸨两次也在,你们怎么不抓她?我看你们就是垂涎我的美色!”
说这话也真是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如今这鬼样!
戚莫郎翻了他一眼,鄙夷道:“你?哼!我们是好心救你!最近玲恢尊汇聚百家,在此商讨围剿鬼帝魑魅修罗!那忘雪画舞,鱼山主和东海彩砂岛的白岛主都在此!他二人无不是对那银华无相恨之入骨!鱼山主只要见到会此术法者,都会带回纤雪山永世关押!那白岛主则是砍断其右腿后酷刑折磨,只待那人承认自己是银华无相!这二人如此做为,且这草木化兵术法,难修又难精,世间谁人还敢修?谁人还愿修?所以早就绝技百年啦!那如今会此术法者,很有可能是那魔头转世!”
月灼华毫无心虚地泰然自若答道:“那说不定哪里有什么孤本呢?谁又好奇偷练啦!总之和我无关!”
他真的想解释下,太没见识啦!那怎么算草木化兵?分明是狂草乱舞,差距大啦!
两位少年继续好心的劝解“她”,那张生掩面痛哭后,却好似心虚诺诺地站在一旁,眼神飘忽不敢言语!
哎!我安分守己长眠五百年!根本就不想出来!又是哪个王八蛋把我强行拉出来的!还这般作践!现今我哪有这个本事!若是让人发现,如今这副鬼样子!岂不是成为百年笑柄!何来血雨腥风,威风八面?!尊严丢尽!!!真是祸从天降,命途多舛啊!
戚云面上愀然不乐之色后,又换上愠怒冰冷之姿,寒气瑟瑟地斩钉截铁道:“不走?”
月灼华闻言一怔,一抹怪异的感觉飞过头顶,心惊道:戚云真的只是,怀疑我是银华无相?难道?真的跟这芳官有点什么?可却又这般骇人神色?很是不正常!
以他生前对戚云和鱼幼薇的了解。像戚云这样洁身自爱的人,打死也不会进青楼!就算意外若真是!那鱼幼薇也绝对会把这芳官,捅死个千万回!再自杀!可是现在,百思不得其解?
戚云见他半天出神也不答话,俯身抬手就要来抱他。吓得月灼华一骨碌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我可是头牌,先给钱!再抱!”
戚云面色平淡如水,毫无波澜淡淡开口道:“下次给!”
月灼华两眼发直,心中全是惊愕:天雷,请您劈死我吧!
张生掩面痛哭后,继续跟着众人一起向前走去。
戚云强行拖拽着月灼华,给他洗净了脸,又被冷声勒令他换衣服整理头发,还被威胁道,“若不从,我便亲自动手!”
于是他坐在镜前,细端这芳官的姿容。
明眸透着灵动,黑发如缎,肤若凝脂,眉如翠羽,齿如含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转身回眸清扬婉兮,豆蔻枝头。嫣然一笑,绝美容颜。却实是个美人!
叹口气后,心道:也难怪戚云心动!如今在配着这一身韵色的劲装,更是倾城!不过比起那鱼山主,却也是不如!这小子什么品位?
这三日他是插翅难飞,他眼看逃跑是无望!本还想着去那日办寿的修真者家看看。可现在被戚云拖着!心虚,实在不愿!
为了逃避一路同行去芳官家。月灼华拖拖拉拉,也不让人带他飞行前往。御物飞行一个时辰可到,硬是让他拖着众人步行,各种花样百出,死缠烂打拖了三日!
期间,他整日换着花样,各种作死!........怎么邋遢怎么来!披头散发,翻白眼装疯卖傻,吃饭时用手在众人饭菜里乱搅和后,顺手就抓着吃!……只盼众人厌恶嫌弃,无法忍受赶紧离开!每每如此,张生都会掩面失声痛哭!两位少年则是拿话噎他!
连澈道:“仙子不必这样!怎么看也不像那人!我们二位幼时都见过那人。再怎么他也是个骄傲俊美之人,呵呵!”
戚莫郎道:“就是,他在嗜血成魔前!也算是那揽月宫里还有点自爱之人!你看看你的样子,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女人活成你这样!还不如……”真的是不想形容他了。
张生呐呐解释道:“芳官以前不这样的,这不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嘛!……”
可是这神色诡异,好似性情大变的戚云!!心如磐石般八风不动,就是不恼!冷眼静观任他疯闹后,帮他梳理头发,还清理手上油污,递上筷子,还不忘加一句:“如此嬉闹,等我喂你?”
月灼华真是都快要疯啦!这世间五百年后都怎么啦?听听封号,忘雪画舞!那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鱼山主不要?非要跟一个风尘女子纠缠?还是个这样品性的女子!
他怕再拖下去早晚被认出身份,岂不是更尴尬丢脸?觉得必须要更过分,才可摆脱这些人!
他双手合十,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信念,心道:这位芳官仙子,对不住了!小爷也是迫于无奈,你全当发发善心,江湖救急!保佑我早些如愿!你若还未转世,我再当面给你赔罪!
也真是,哪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看见自己死了,肉身还要这样被糟践!非得神魂化作厉鬼,回来撕了那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