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桂树旁的小楼里早早挂起了灯笼,二楼的药房里还隐隐约约传来阵阵药香。
“嘭!嘭!嘭!”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接着,药房的门便被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念叨,
“年纪大咯,身子骨不行咯,哪像现在的年轻人,天天连吃饭都能忘,还得我这老头子亲自送上来。”
一看到安老提着食盒走进他,喻璟便有些郁闷,他揉了揉眉心,“安老辛苦了,其实你大可不必跟着我的,阳溪已经接替了你的工作,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您本该颐养天年,不用受这么多颠簸之苦的,回头我让阳溪先送你回去吧。”
银发老人也便是安老,他一听喻璟这话,便气的吹胡子瞪眼,“我人还在这,你都能明目张胆的不吃饭,更何况我走后?阳溪那个臭小子能管的住你?”
安老头气呼呼地将喻璟面前的文案清理干净,然后摆上饭菜,随后又把筷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见喻璟还想挣扎一下,便直接瞪了他一眼。
“就算只吃一口也得吃,要是不吃,你身体受得了?”看着喻璟微微地抿了一口药粥,安老叹了口气。
他是喻家的老管家,从喻璟出生起便在旁边照顾,可这孩子从小一直有一些轻微的厌食症,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严重。
为了能让他多吃一口东西,族中厨师绞尽脑汁,结果却总是适得其反,有一次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家主实在急了,强逼着他喝下了一整碗的鸡汤。
最后的结果便是他吐了整整一天,随后三天没有再吃一口东西,虚脱的昏了过去,后来,还是家主的妹妹,喻璟的姑姑,喻初桐将滋补的药材掺杂在一起熬成了药粥,才让喻璟多少吃了点东西,缓过劲来。
经此一事后,家主十分自责,他见喻璟对于药粥不甚排斥,从此以后便致力于研究药粥,比如怎么样搭配药材才能让药性发挥的作用更好。
又比如,药粥里另加那些药材既不影响药性,又能让味道变得更好,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研究。
研究出来的效果便是,喻璟的身体在药粥的调养下逐渐与常人无异,厌食的症状也有所缓解,而喻妈妈,苏心筠,喻姑姑,喻初桐,以及他自己都被养的胖了一圈。
最后便导致了他被喻妈妈和喻姑姑联合抵制,孤苦伶仃地去处理族中在尘世中的生意,忙的一年都脚不沾地,好凄凉一男的,哭唧唧。
自此,喻家凡是能进厨房的,包括喻璟自己,便都练就了一手熬粥的好本领,放在外面都是可以自己开早餐的的存在。只为了能在任何情况下,他们家少主可以多吃一点东西。
安老便是其一,他的熬粥方法尽得家主真传,这也是为什么喻璟外出,安老会一直跟着的原因,但在不久前,安老收养的儿子阳溪接替了他的位置,全权负责喻璟的生活饮食起居。
但安老还是不放心,因为平时就算是药粥,喻璟吃的也是很少,但他很听家中长辈的劝诫,就算再不想吃,也会吃完一小碗,而安老恰恰算是这些长辈中的一员。
所以每次外出,安老都会随行监督,哪怕是自己教养很多年的儿子来负责,他也不是很放心。
这厢,喻璟强忍着胃中的不适,喝下了半碗药粥,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药粥对于他的作用越来越小,尤其是近几年,但他不想拂了家中长辈的一番心意,再不适,他还是会喝下一些,来宽他们的心。
从察觉到药粥里面所放的药材有些压不住厌食的症状的时候起,他便开始着手从寻找新的方法,但纵使他翻阅了藏书阁的所有古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而来到云城镇,拜访祖辈故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因为雾山。
雾山山脉绵延千里,地势复杂,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雾山所处位置特殊,它是古籍中仙山残存,所孕育的药材蕴含很强的灵气。
又因为山势内凶险,山前山后皆有人家定居,所以山中于灵界之人有用珍惜药材皆保存完好。
所以喻璟选择在云城这个小镇驻足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会竭力探寻雾山,寻找合适的药材,而当时乔玥误采的天罗草便是其一。
喝下半碗药粥后,喻璟稍微缓了一下,便将剩下的半碗尽数饮下,喝完后,他将碗推给了安老,抿嘴笑了笑,显得十分乖巧。
安老见他只喝了药粥,剩下的饭菜还是如同以往一般,一点都没有动,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多少失望,最起码少主他今天吃东西了,安老如是这般安慰自己。
然后他便将东西收拾好,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下了楼。
在安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喻璟再也忍不住拿出备好的纸篓,弯腰吐了出来,一直在隔壁的阳溪闻声连忙走了过来,为喻璟端来了一杯清水。
“少主,你这又是何必呢,最后折腾的,还是你自己。”阳溪看着自家少主苍白的脸色,心中越发心疼,但却无能为力。
“无事。”喻璟接过阳溪手中的杯子轻抿了一口,清了清口中残存的污秽,又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才开口道,“阳溪,在喻家这么多年,你应该也通一点药理吧。”
“是的,少主。”阳溪扶着喻璟坐了下来,他的确学过一些简单的医理,因为他本来就是被喻家培养,作为少主的助理而存在的,这些都是必修课。
“那你觉得,我这样,是厌食症吗?”喻璟阖上双眼,慢吞吞地问到。
“当然啦,少主你见到食物就吐,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要不是大小姐当初当机立断灌了你半碗药粥,少主你恐怕,早已虚弱的不成样子了。”
阳溪说着说着,便有些想哭,少主那么惊才绝艳的人,老天为何如此折磨与他,让他这么多年饱受折磨。
“可我觉得,不是。”听完阳溪的话,半晌后,喻璟才轻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