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拜占庭和中世纪的室内设计

在艺术史和文化史上,“拜占庭”是与无与伦比的精湛、奢华、复杂以及壮观的宫廷礼仪联系在一起的。如果说古罗马尼禄皇帝的金宫刺激了我们对奢侈生活的想象,那么拜占庭皇帝在室内布置上会更让我们吃惊。拜占庭在罗马帝国和中世纪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在公元4世纪,君士坦丁大帝以自己的名字命名首都,从此君士坦丁堡一直都是东罗马帝国和希腊帝国的中心,一直到15世纪它落在土耳其人手中。在君士坦丁堡,罗马高度盛行的豪华意识与希腊宗教神秘主义结合在一起,又渗进了伊斯兰教的华丽风格,从而形成了一种更加奢华的风格。在拜占庭时期的社会中,礼仪活动起着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在拜占庭的室内装饰中,正如拜占庭艺术一样,存在着一种局限在东正教内那种延续古典文化的愿望。几乎所有的主要建筑都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宗教礼仪,而伊斯兰教的象征性抽象艺术更推动了建筑的宗教化。

拜占庭室内设计本身没有实物残存下来,历史叙述的两个来源:一是克雷莫纳(Cremona)主教利乌特普兰德(Liud‐prand,922—972)写的《君士坦丁堡使节的叙述》,他是奥托皇帝968年派往拜占庭的外交使节;另一来源则是君士坦丁七世波菲罗格尼图斯(Porphyrogenitus,913—959)的两本手稿即《礼仪》和《法规》。尽管如此,人们还是能够从镶嵌马赛克形式严谨的细节以及在拜占庭帝国的外围(如威尼斯、西西里和西班牙)使用拜占庭风格的残存实例中,管窥有关拜占庭时期的室内风貌,一瞥那遗失的辉煌历史。

由君士坦丁大帝规划的君士坦丁堡在6世纪时被查士丁尼(Justinian)重建,以后又在马其顿、康尼努斯和其他的朝代进行过改造。除了圣索菲亚教堂(Holy Wisdom)和其他宗教纪念物被留存于世外,所有的其他建筑几乎都已消失殆尽了。皇帝的以及贵族和商人的大宫殿,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君士坦丁城是中世纪的最大城市,在其鼎盛时期有100万居民,其中,有2万居民住在大宫殿中。在这个奇特的社会里,市民们有东正教的信仰,说希腊语。由于当地缺乏好的石料,砖是该城的主要建筑材料。尽管如此,独特的拜占庭审美风格还是要求在砖的表面覆盖灰泥、石面或大理石。正如先前的罗马人一样,拜占庭人从他们所知道的各个地方进口大理石。他们铺设大理石的技术也很高明,先将大理石切得尽可能的薄,然后并排放置于表面上,以使纹理能被反映出来,这种方法不仅产生了良好的视觉效果,而且是非常经济的方法,特别是要覆盖大面积时更是实惠。这种装饰中计算的精确性和重复的韵律效果反映了拜占庭人的审美取向———对稳定和变幻的自然趣味的喜好,以及他们理性而有节制的思想。比例、韵律、秩序、纹理和光影———所有这些都源于古希腊和罗马艺术,在这里则充满了情感和智慧,一种神授的智慧。在这种智慧中,艺术是神的一种神秘反应。这种艺术与宗教的融合形成了拜占庭室内装饰的特点。

在住宅建筑中,源自罗马的风格特点起了主导作用。平滑的立面被柱子、壁柱、嵌线等连接和装饰起来,而简单的桶形或者弧棱顶则让艺术家和镶嵌工匠们有着更大的创作自由。贵族和富有阶层的住宅有着无窗户的临街正门,中央方厅或庭院由铁门或铜门森严地围护,以防止暴徒的侵入。罗马房屋具有开放性特点,像尼禄的金宫那样重要的宫殿中,柱廊上曾都有打开的大窗户,但在拜占庭时期迅速地被淘汰了,这时的房屋变得日益具备防侵犯性能。主要起居室在第一层楼,有木梯或带装饰的石梯。中央大厅是建筑的核心所在,有带屋顶的花房、草地和阳台,以便呼吸到来自博斯布鲁斯海峡的新鲜空气。成排的温暖房屋,悬挂着窗帘,并带有砖垒的壁炉,这些都有助于驱除潮湿的冷空气,潮湿的冬日气候被阻在海湾中,这使生活在拜占庭城市的人比起生活在欧洲的其他部分城市的人都要健康得多。

大宫殿坐落在城市的最东端,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和金角之间。它的豪华反映出上层阶级在建筑和室内装饰方面的追求。大宫殿是由许多独立建筑组成的,设有公共宴会和执行判决用的公共接待厅,以及给牧师们使用的带办公房的教堂和小礼拜堂,还有营房和门卫房以及帝国行政厅。为大宫殿生产各种装饰材料的工厂得到了皇帝的直接资助,它们生产所有用于宫殿中的装饰材料———马赛克、大理石雕刻和丝绸以及一些奢侈物品,如象牙、金银工艺品,以体现高水准的艺术生活。在宫殿宏伟的平面规划中还有藏宝处、军械库、花园、马球场和帝国家庭成员住的私人住宅。

宫殿的主要入口是黄铜厅,黄铜厅有着巨大的黄铜门,黄铜门很可能首先是分片铸成,然后固定在木架上,因为铸造整块的门太难,这样的门曾从拜占庭出口到巴尔干和意大利,并且在法国和德国被复制。厅内天花板上嵌有黄铜和马赛克,墙面上装饰有蓝色纹理的白色大理石,并间或用绿大理石和红砂石来加以补充点缀。入口上方立着两只黄铜铸成的马,据说它们栩栩如生可以乱真,竟使得真马也不敢在皇帝宫殿的门口嘶鸣。地面中心有一圆形细纹硬石板,在板上刻着欠债记录,在大赦的时候皇帝会举行仪式将这些记录烧毁。

通过这种具有戏剧效果的入口,还可见到另外几个主要的宫殿,这些宫殿不断地被重建、扩大和装修,它们在效果上与土耳其的皇宫或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相类似。在这些宫殿中,大厅是必不可少的,沉重的宗教气氛为无处不在的圣物所强化。

在大布雷兹宫殿中有一最著名的厅,里面有数学家利奥(Leo)为狄奥菲卢斯皇帝制作的大御座。在这里,摆放着皇帝的最有价值的财产,像随时准备为他的拜访者们举行最豪华的仪式。拜访者会看到皇帝穿着华服坐在御座上,但是在俯伏之后抬头看时,他们又会发现不仅是御座不可思议地悬浮在半空中,而且皇帝也穿着不同的衣服,同时在御座两边的镀金机械狮子发出吼声,并且猛摇着它们的尾巴。厅的中央立着一棵镀金的法国梧桐权杖,权杖上缀满了张开翅膀放声歌唱的机械鸟。

在拜占庭时期,罗马人餐厅里用的长椅仅用于仪式。如著名的帝国餐厅是设有19张长椅的大厅,两边的墙各设有9个壁龛,每个壁龛里都有一张长椅。木质天花板呈锯齿状的八角形,刻有葡萄叶子和植物的卷须图案,并闪着金光。镀银铜链的枝形吊灯架呈金黄色,地面上覆盖点缀着玫瑰花瓣的地毯。

斑岩房是用斑岩装饰的房屋,这在每一个帝国家庭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只有在这间房间里出生的人才能登上王座。其中有斑岩护壁装饰的立面,斑岩柱子支撑的天花板、紫色丝绸挂饰。有些比较小的房间用银箸和乌银镶嵌地面———这是一种硫与银构成的深黑色合金,如同马赛克、大理石或银铺饰的地面一样有震撼的效果。条纹玛瑙地面被磨得像冰一样光泽,白色大理石或被切割得非常薄的雪花石膏石或滑石装饰的窗子,由这纯白光所造成的错觉,使人感觉像是置身在冰河的中心。

拜占庭人很推崇异国情调,大宫殿中的中央半圆厅就是一个范例。这间有二层高和一个三叶饰圆屋顶的房间,可以将回声传到楼下。东方的影响不仅反映在一些房屋的名称上,如珍珠塔、爱之屋、和谐厅等,而且装饰的曲线和图案与阿拉伯文字相连,如马赛克镶嵌中的鸟和花,精致的金银细工、大理石和木雕刻都显示着东方的影响。旋转式的楼梯饰有绿、红和蓝色上釉瓦片,波斯式的星星几何图案和木制多角形布满了顶面。

像罗马室内装饰一样,纺织品的广泛使用使得大理石和马赛克装点的宫殿更趋舒适。大幅的窗帘常用挂杆悬挂在两个拱形之间,打开窗户时,窗帘可以束在柱子上,窗帘长度以挂到墙裙位置为宜。当时还流行从波斯和远东进口的地毯,长椅、凳子和御座常饰以褶纹织物,并加有高高的坐垫。丝绸礼品表明了当时丝绸制品高质量的设计和完美的色彩配置。然而,有一个惊人的对比是,尽管拜占庭的室内体现了他们对金、银、大理石和珍贵宝石工艺处理方面的精湛水准,但在上釉陶瓷方面,却表现出工艺和技术的粗糙简陋。

拜占庭皇帝对修建华丽宫殿所用的装饰产品实行严格控制,使之保证了一种持续的高水平,并使拜占庭装饰风格广泛地受到西方人青睐,拜占庭风格的艺术最终成为罗马帝国与中世纪之间的转折点。虽然很难确定中世纪开始的确切日期,但在公元800年的圣诞节时,法兰克国王查理曼(Charlemagne)被教皇利奥三世冠以罗马西部的皇帝称号,成为罗马帝国衰落后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它标志着野蛮入侵导致的骚乱时代的结束,也标志着中世纪及其艺术、等级严明的社会秩序和严肃的宗教方式的开始。

“中世纪”这个词总是被宽泛地界定为从9世纪到15世纪的整个阶段,封建制是这一时期社会的主要制度。也许这种泛泛的界定实在是过于简单了,实际上封建制度发展到11世纪时已经开始瓦解,所谓的“中世纪”包含了一个罗马式的开始和一个哥特式的结束。甚至连哥特这个词也需要小心地对待,因为它用于16世纪到17世纪宽泛的时间段中,并且贬义地意味着前文艺复兴和意大利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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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兰布尔兄弟的壁画《一月》(约1415年)

在设计史上,中世纪室内设计的特点似乎容易概括,但却很难找到好的例子去证实。用单个的例子描述艺术中的象征或怪异的室内设计,必须有整体观察的基础。但人们掌握的可靠的详细资料,大部分来自中世纪的最末期,其中包括英国皇族在威尔特郡的克拉伦登(Clarendon)狩猎时居住的房子和一些考古实物记载;壁画作品如兰布尔兄弟的《一月》(图1—7)也展示了这一时期的室内细节。1459年约翰·法斯托尔夫逝世时建成的凯斯特城堡(诺福克)也极好地展示了中世纪室内使用的装饰材料和织物。不仅在英国,在法国南部阿维尼翁的教皇宫殿,以及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达万扎蒂宫都为研究地中海地区的中世纪室内设计提供了进一步的资料。

基督教、封建制度和统治阶级的巡游生活方式,是对中世纪的室内发展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三个因素。4世纪,君士坦丁大帝将基督教定为国教之后,宗教开始拥有世俗权力,主教和修道院院长成为拥有大片土地的地主,并且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建造,他们对建筑师、艺术家和工匠们的赞助远非世俗的君主能比。哥特风格的基督教建筑也为中世纪的统治者所喜爱,但是他们对上帝和神的象征及尊重阻止了这种哥特式风格在世俗建筑中的大量使用。然而不管怎样,10世纪和15世纪法国宫廷复杂的高水平装饰仍浓缩了中世纪的所有成就。围绕君主生活每个方面的仪式和崇拜行为都出自宗教,并且通过周围的布置表达出来,这样的思想一直保留到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前。

中世纪地主们的生活风格不可避免地被他们的佃户家臣所仿效,他们紧挨着主人居住。由于战争危险日益逼近,统治阶层在住宅周围设置了高墙以保安全。城堡中房屋、高楼、塔和花园,都被防卫起来,因而对安全的过分重视妨碍了这一时期室内装饰的发展。

在中世纪,各阶层巡游的生活方式,使当时最高级的住宅也都无法拥有永久性的室内装饰。没有什么家具或装饰,特别是易碎的或是有价值的财物能被长久保留下来(法语“家具”一词本身就意味着移动,房子与家具的区别正是它的“不可移动”的含义)。生活中的所有舒适物品都必须是可移动的,陈设既不可能固定也不可能是大型化的,因此相对说来,中世纪室内看上去并没有过多装饰。因为中世纪的生活是极其严谨化的,甚至在最上层阶级中都是如此。

被称为“新君士坦丁大帝”的查理曼大帝,建立了西部帝国,作为拜占庭东部帝国的一个补充,他将亚琛(Aachen)作为他的主要居住地,在那里,他建了一座大宫殿。在宫殿中有一八角圆顶的长方形教堂,其大理石柱子来自拉韦纳的总督府。查理曼大帝天真地想象他的宫殿反映了他正创造的罗马帝国的辉煌,它的大厅为长方形,带凹室,有二层窗户,木屋顶。宫殿的主体部分由一露天长柱廊与小教堂连接,柱廊的中间有一座像塔一样的亭子。宫殿的其他陈设和室内设计的特点,通过公元820年在兰斯(Rheims)的《乌德勒支赞美诗》(Utrecht Psalter)手稿,大大地拓展了我们对它的了解。手稿描述了窗帘用带环悬挂于上拱之间的横杆上和拜占庭式卷起或束在柱子上的使用形式,以及精致的灯饰由链子自天花悬下的记录。

这一时期中另一重要的室内例证存在于西班牙的纳兰科(Naranco)。这完全是一座帝王厅,有着精致的建筑和雕塑装饰,是为阿斯图里亚斯(Asturias)的拉米罗一世所建。它有一简单的石穹顶,双螺旋形的柱子将墙分成小的墙面,有落地窗,圆拱形门呈古典造型。尽管该建筑比较小,但它是9世纪世俗建筑室内设计的一个杰出实例。在厅里可进行审判,举行议会,接待来访者和国外使节;此外,厅也是家中成员吃饭和睡觉的地方。招待的仪式和热情代表了高贵的主人的财富和权力。而隐私方面是欠缺的,只有最重要的人才拥有一间卧室。然而,到14世纪末和15世纪时,地主和他的家庭隐私和舒适的生活开始替代了公共的生活。厅只是作为地主举行礼仪的地方,个人的房间成为重心所在,随之出现了装饰华丽的室内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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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8 坎特宫大厅

大厅按功能分类,大多数的中世纪厅比现在的厅要亮得多(图1—8)。它们的墙采用粉末白灰和水刷颜色。墙面被石膏灰泥或蛋彩画覆盖,唯一可见的建筑构造出现在门口、窗框、柱子或墩子部位。粉刷的墙面有时还用彩色线条来装饰,通常为红色,形成砖块状。

在威尔特郡的索尔兹伯里老教区遗址中还留有画在石膏墙上的彩绘装饰,除了石膏装饰外,还有彩色粉刷,彩绘或者是模板印纹。大厅的装饰方法和装饰品多种多样,这主要与主人纹章和族徽有关,还有武器盔甲和战役的纪念品等。尽管狩猎战利品和军队武器出现在文艺复兴的室内装饰设计中,但一直到18世纪这类装饰才得以充分展现出来。

壁炉在早期的室内通常是置于墙内的,壁炉中的烟则是通过屋顶天窗简单排放出去。壁炉越大,就越不可能用于烧煮食物,因此隔离式厨房是早期城堡生活中的一个特点。罗马帝国时期采用的地下坑式装置加热系统在以后的文明年代中已不被采用,装饰性烟囱装置的发展形成了中世纪以后室内装饰的重要部分。布鲁日的银行家雅克·克尔(Jacques Coeur)在其漂亮住宅中饰有一个塔状的开垛口的巨大壁炉,建于1443年,壁炉上有一中楣,上面刻着猎人和骑士骑着毛驴去一个幻想的比赛场地的图景。

中世纪的大厅不仅是建筑的中心,也是公共世俗生活的场所,站在大厅的讲台上,封建领主以主人的姿态向下俯视他的拜访者们。与大厅的气势相反,贵族住宅中的客厅、卫生间、更衣室或私人房间显示出奢侈和精致的程度,与大多数人的原始生活空间相去甚远。这些房间用作寝室、客厅两用房间,本身非常奢华,一般都比较大,足够摆下一张床、柜子、有背的长凳和凳子,以及个人的贵重财产。

在亨利七世时期的英国,玻璃被当作室内陈设品的一部分,而不是室内构造的一部分。大的铅条玻璃窗被铁丝网悬挂在石头或铁的横梁上,或者以铰链固定在框架上,当主人不在时,这种窗户就要存放起来,而木制窗户就不需要这样,当时彩色玻璃在世俗建筑中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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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 迪尔克·包茨的三联画《最后的晚餐》(约1463年)

平坦的天花板在城堡或市镇上的世俗建筑中很常见,在这些地方,防卫不是一个基本要素,也不需要厚墙或防火的拱形结构。迪尔克·包茨的三联画《最后的晚餐》(图1—9),展示了一间大的平天花板的房子,横梁支撑在铸模枕梁上。它的四边形式是石膏墙,一个带罩的壁炉作为几何雕塑装饰,只有下半部有百叶窗。有的还采用了装饰性的瓷砖,这是在木板或石头用材之后,中世纪里最普通的地面装饰材料。

瓷砖曾经构建了许多室内设计最辉煌一面。然而不幸的是,这一时期的留存物中没有一块完好无缺的家用瓷砖。瓷砖是12世纪建筑的一大发展,通常是装饰化的釉砖,方形,多种尺寸,从几英寸到一米或更大些都有。1220年左右被英国自低地国家引进,克拉伦登宫是最早的范例。到13世纪末,瓷砖已经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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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0 罗伯特·坎平的《圣芭芭拉》

究华丽了,14世纪它们可以被快速地生产出来。由于采用了铅釉,各种色彩瓷砖大量地涌现出来,有黄色、黑色、棕色和绿色等。除了素色瓷砖之外,规则几何图案和走兽、飞禽、人面和纹章图案也被用于瓷砖装饰中。在克拉伦登宫,一套4块或更多的瓷砖结合成一个图案,将地面分成醒目的区域。一套9块和16块的瓷砖也能以一连续的椭圆形出现。

罗马时期和拜占庭时期的小型特塞拉马赛克地面在中世纪已不再被广泛采用,地面装饰以各种石材为主,雕刻的板块,切割成圆形的大理石,并镶嵌有珍贵宝石作为装饰,像斑岩、碧玉和彩色大理石。在佛兰芒大师罗伯特·坎平创作的马德里《圣芭芭拉》祭坛装饰中,壁炉底面的角上饰有条纹状瓷砖,像是织物的结构(图1—10)。实际上纺织材料也用于地面装饰上,但很少用地毯。

在英格兰北安普敦市的朗索普塔建筑的第一层中保存有最重要的小型壁画群,它们生动地表现了14世纪早期的生活。以装饰题材来表达房间主人的思想起源于欧洲大陆,并且12世纪开始在法国城堡和宫殿中广为流行。装饰题材种类繁多———从圣经、歌谣到当代事件,诸如战争、狩猎或捕捉和家庭生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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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1 罗格·凡·德威顿的油画《天使报喜事》

墙壁下部分的装饰通常是木墙裙,未被彩绘的木墙裙呈现出自然木色,通常用橡木或乌木,并分割成嵌板形状(图1—11)。当木墙裙要进行彩绘装饰时,则采用软木作壁板,如云杉木和松木,涂成彩色,绿色是最时髦的色彩,也许是最昂贵的色彩。在克拉伦登的修道院房子里有一种木墙裙,不仅刷了绿色还装饰上亮晶晶的镀金小饰物。在20世纪30年代考古发掘时,发现过带着钩和孔的小铅星以及带镀金痕迹的新月形饰物,原先可能贴在木墙裙上。彩色瓷片路面、彩绘墙面、彩色玻璃以及雕刻和绘画的壁炉、彩绘护壁板,闪亮的金属制品,所有这些共同形成了华丽而令人炫目的场景。

在中世纪地中海地区的室内,彩绘壁画装饰更为普通,从文艺复兴起,每面墙上(甚至是最大宫殿的墙面上)都完全覆盖了壁画。

佛罗伦萨的达万扎蒂宫是一个保护良好的中世纪后期大宫殿。它有着宽阔的天花板和壁画装饰,这些壁画以鲜明灿烂的色彩和对图案的钟爱构成了中世纪室内装饰设计的特点。

在14世纪,宗教内部的分裂和罗马暴力现象日趋严重,迫使罗马教皇迁到了法国南部的阿维尼翁(Avignon)。大约在1340年,教皇本尼狄克十二世时对这里的天使塔作了重新装饰,绘制了宏伟壮丽的壁画,巨大的卷曲形的蔓生植物覆盖了立面,虽然是意大利艺术家所作,但法国的影响还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在强化主题以及图案形式方面。

织物壁挂开始是放在大厅一端的高台处,以创造比较舒适的环境,并突出房中的重要部分,但是当贵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私人房间时,织物壁挂也就随同主人带了进去。整幅反映历史和寓言题材的织锦挂毯,与平面布挂相反,是最先在法国和布冈地的宫廷中出现的,然后很快传播到德国和英国。当时织锦挂毯作为外交礼物的习俗也促进了它的发展,然而壁挂的内容总是比视觉形式更为重要。例如,1393年,勃艮第的菲利普送给兰卡斯特王朝的亨利国王一套织锦挂毯,表现克洛维、法老和摩西的形象,摩西很长时间都是《旧约全书》的君王们喜爱的形象,在低地国家中织成的寓言图案式的挂毯只在中世纪的顶峰时期流行。

这些织物装饰上生动的世俗题材与壁画的题材同出一源,但更倾向于表现不同季节的场景。在表现秋冬季的题材中,流行狩猎和捕捉,而在表现春夏季的题材中则多是田园式和罗曼蒂克式的场景,如亚瑟王和特洛伊的传说都成了挂毯图案的题材来源。

用于壁挂的织物常常是绘画性的。法国的伊莎贝拉,英王爱德华三世的母亲有一个挂在祭台背后的锦披以及一块座椅的罩面,都表现了“基督降生”画面。在她的厅中,有一块织有启示录的画面,由于这间房没有墙裙,在挂饰与地面之间的空间就用精梳毛纺织物或彩色帆布装饰。通常也用一块长长的织物,不仅能遮盖坐椅,而且也能延伸到地面上,创造某种华丽的效果。桌子也铺上了织物,如贝里公爵坐在一张饰有富丽金银线的大马士革缎子桌布的桌旁。桌子像中世纪的许多家具一样,有着临时性的特点,三脚架上支撑着一块简单的板。在固定的家具中,像墙柜一般是用于置放玻璃或碟子等易碎物品的,墙柜的柜门上有门闩或简单的门插销,并用铁或皮革做铰链;箱柜和重要的门上有锁。在私人房内有模塑和雕刻装饰的壁龛。另外唯一的一种固定家具是大厅和私人房间的嵌入式凳子,它们既可以被看做装饰性的家具,也可以被看做功能性的家具。

另外一个存有中世纪早期室内设计遗址的重要地区位于德国、奥地利和哈布斯堡王室东部的地区。19世纪的修建者在民族主义爱国力量的驱使下,几乎重新修复了德国中世纪室内装饰的每一遗迹。在法国,中世纪的遗址经常变成“完美的再创造”,但以历史学家对中世纪的想象来修复它们常常导致毁灭性的后果。14世纪和15世纪法国和勃艮第宫廷趣味对德国和奥地利的室内设计产生了深刻影响。中世纪后期,当地的趣味和风格都进行了调整以便适应来自法国的最新流行时尚。

一般劳动者和农民家庭的室内设计,如书籍《克利夫斯的凯瑟琳祈祷的时间》中的插图所表现的那样。画中,圣母马利亚和约瑟夫坐在一间窄小的房内,它有无玻璃的木框窗子,简朴的木天花,铺有瓷砖但地面装饰简单,约瑟夫坐在一张用桶做成的椅子上,在壁炉周围和附近的架上则置放着家庭用品,壁炉的碎石膏是粗陋的标志,这幅图使人相信这是中世纪一个木匠家庭室内的真实写照,这与贝里公爵等贵族阶级的生活方式形成了明显对比。

在1100年和1300年之间,西欧进入了与希腊东部艺术交流互融的阶段。在15世纪和16世纪,吉贝尔蒂(Ghiberti)和瓦萨里(Vasari)将天才画家乔托之前的意大利所有绘画中的错误都归结为“希腊风格”。我们今天非常欣赏拜占庭时代,不仅是因为他们对绘画做出了贡献,而且也因为他们对设计和装饰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当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攻克了君士坦丁堡并贪婪地将战利品带回到意大利时,来自东方的艺术思潮在1204年突然得到了很大的推进。然而在这之前,意大利南部的富人和西西里岛的诺曼国王就委托拜占庭的艺术家装饰他们的宫殿和教堂,拜占庭风格和题材自然地传进了西方。因此,拜占庭成为12世纪至13世纪真正哥特风格诞生的助产士。

意大利南部的敌对王国希望从11世纪的拜占庭统治中解放出来,于是同北部的冒险者或惟利是图者联姻,著名的有唐克雷德·德·欧特维尔(Tancred de Hauteville),他领导了极其成功的远征,从而使得他的儿子罗伯特一世在西西里岛建立了一个王国。在1130年,罗伯特二世被教皇冠以国王的称号。他和他的孙子威廉二世是建筑爱好者和艺术的赞助者,在他们统治期间,出现了西方最美丽的“拜占庭式”的室内设计,在拉齐扎的库巴宫殿和巴勒莫皇宫中的鲁杰罗大厅。拉齐扎毁坏得非常严重,鲁杰罗大厅后来得到了大力修复,世俗的花卉和动物图案,马赛克与大理石、瓷片、石膏、阿拉伯式蔓藤花饰的结合都代表了国王宫廷的装饰设计风格。

拜占庭的影响甚至波及伊斯兰世界。711年,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从摩洛哥进入了西哥特人的西班牙,并向北方挺进,当时他们几乎到达了位于卢瓦尔河边的图尔(Tours)。在那以后,阿拉伯殖民地在西班牙建立起来了,它是一种冷酷、复杂、狂热的宗教与灿烂艺术相融合的文明,以科尔多瓦和格拉纳达为中心的城市的兴起为标志。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的斐迪南二世和阿拉贡的伊莎贝拉王后时,这一文明也随之衰落了。

阿尔汉布拉宫位于峡谷的上方,像一颗珍贵的珠宝一样闪闪发光。在这一宫殿里,室内和室外建筑相互融合,这在欧洲建筑中并不多见。著名的狮院包括一个支撑在狮背上的喷泉,喷泉流进四条水道。以溪水状流过庭院与墙上、屋顶和拱形物上的石膏制品和上釉瓷砖相结合,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欧洲快乐宫。从有圆柱的大厅到有圆柱的庭院的转变已初见端倪,树和花卉的优美绿化反映在墙面瓷砖的精致图案中。它在西班牙所受的外部影响方面逊于拜占庭的装饰风格。然而,在中世纪和拜占庭时期,欧洲主流艺术的发展并总是在战争的影响下发生的。

帝国,特别是拜占庭帝国衰落的最后一个悲惨点落在新秩序的中心———佛罗伦萨。在这里,最后一位罗马皇帝,三个国王之一的君士坦丁二十一世帕里奥洛格斯(Palaeologus)骑马向伯利恒奔去的场景被描绘在贝诺佐·戈佐利(Benozzo Gozzo‐li)的壁画中,该壁画是美第齐里卡尔迪(Medici‐Riccardi)礼拜堂中的壁画。这位罗马皇帝死于1453年抵抗土耳其人入侵君士坦丁堡城的保卫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