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整合文化资源，建设各具魅力的文化场景：对中关村创业大街、景德镇创意市集案例的进一步讨论

为什么同样是咖啡馆，在不同城市或同一城市的不同区域，其功能却大相径庭？为什么同样是创意市集，此创意市集十分红火，彼创意市集却门庭冷落？

场景理论对以上问题进行了解答。场景理论认为，生活文化设施的价值和功能不是孤立的存在。生活文化设施只有依托特定的文化空间环境，与多样的文化实践活动、多种类型的人群通过互动整合在一起形成不同的“场景”，并通过“场景”展示出独特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形成吸引力，才能发挥独特的效用。在场景理论看来，不同的场景对不同社会阶层的消费行为、居住模式等都会产生影响，从而影响城市的发展。因此，需要研究的是不同类型的场景是如何形成的，哪些因素在影响着场景的内涵和吸引力。

中关村创业大街、景德镇创意市集通过整合当地资源，分别形成了以互联网为核心、以吸引网络人才为重点和以陶瓷创意设计为主体、以吸引陶瓷创意人才为重点的各具魅力的“场景”，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和影响力。下面，我们以社区、生活文化设施、多样性人群、文化实践和价值观五个维度，分析中关村创业大街、景德镇创意市集价值和功能的实现路径。

（一）中关村创业大街文化场景生成分析

1.具有浓郁创业文化氛围的社区。中关村创业大街咖啡馆之所以能成为创业平台，中关村创业大街之所以能成为知名创业空间，与其所处的地理位置有直接关系。作为社区的中关村创业大街及其周边地区有以下四个特点。

第一，具有浓郁的创新文化氛围。首先，这里人才密集。北京是全国高校最集中的城市，有90多所大学，约100万名大学生。其中，63%的大学集中在海淀区，位于海淀区中心位置的中关村周边集中了57所大学，密集度之高不仅国内绝无仅有，在国际城市中也十分罕见。这为中关村创业大街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业者。其次，知名新兴企业在这里高度集聚。中关村创业大街周边的知名新兴企业有联想、爱奇艺、优酷、金山、360、甲骨文软件研究中心（北京）有限公司、小米、京东、拉卡拉、人人贷、途家网、搜狗、豌豆荚等。这些知名的新兴企业既为年轻创业者提供了就业机会，也与中关村创业大街有各种形式的合作。再次，创业领袖层出不穷，如联想的柳传志、百度的李彦宏、搜狐的张朝阳、爱奇艺的龚宇、优酷的魏明、小米的雷军、360的周鸿祎、京东的刘强东、拉卡拉的孙陶然、人人贷的张适时、途家网的罗军、58同城的姚劲波、豌豆荚的王俊煜等。这些创业成功人士对年轻的创业者有着极大的激励作用。最后，这里科技园区和文化园区众多，如中关村科技园、清华科技园、北大科技园、人大科技园、多媒体创业产业园、互联网教育培训基地等。这些园区之间形成了良性竞争，为创业者提供了多种选择。

第二，形成了创业咖啡、创业培训与天使投资三位一体的创业模式。一是投资机构以咖啡馆为载体，通过提供价格低廉的工位，为创业者搭建平台。以清控科创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为例，它通过binggo咖啡馆为创业团队提供创业服务，服务内容包括提供月租1500元的工位、为创业团队提供注册地址、成立公司，解决了创业团队没有物业公司证明、无法注册等问题。二是为创业者提供培训服务。培训分收费培训和公益培训两种。仍以binggo为例。binggo每月定期举办binggo公开课和binggo路演。同时，针对创业者，提供“双创”培训课程，指导其创业。在中关村创业大街，提供培训服务的服务机构还有很多。三是拥有众多的天使投资机构，是北京天使投资和天使服务最集中的区域之一。

2.由众多孵化器和便利设施组成的生活文化设施。中关村创业大街及其周边地区的生活文化设施主要有服务创业的孵化器和服务消费的便利生活设施两类。第一，创业大街入驻了40多家服务创业的孵化器，服务领域包括教育培训、软硬件服务、人才招聘服务、企业注册、法律咨询服务等。第二，中关村创业大街及其周边街区还有为数众多的、以满足日常消费为主的各种生活便利设施，如书店、特色小食店、果汁店、超市、健身房、主题酒店、银行、打印店、餐厅等，为创业者提供各种生活便利。

3.数量众多的创业实践活动，包括各种创业路演、创业大赛、创业展演、创业沙龙、俱乐部活动等。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以来，这里的创新创业活动总计超过1600场，参与人数共16万人次。另外，中关村创业大街的知名度吸引了国内外众多考察调研团队，其中，来自美国、韩国、新加坡、澳大利亚、俄罗斯、墨西哥等国家和地区的考察团就有90多个。众多创业活动营造了浓厚的创业文化氛围。

为了具体说明这些创业活动的情况与类型，我们对创业大街从2014年4月到2016年9月举办的各种活动进行了整理、归类和统计，得出了以下两个结论。

第一，创业大街每月的平均活动场次为40～50场。其中，2015年5～8月，创业大街的活动最为密集；2014年7～12月次之；最后是2016年3～7月（见图4）。

图4 中关村创业大街创新创业活动变化趋势（2014年3月～2016年9月）

第二，创业活动主要以创业沙龙、讲座培训、政策宣传、展示陈列、路演推广和创业比赛六大类为主。其中，讲座培训类活动最多，其次是创业沙龙类活动（见表1）。

表1 中关村创业大街各类创业活动场次（2014年3月～2016年9月）

4.多样性人群。中关村创业大街的创业者来自全国各地，具有不同学科背景，拥有技术或资金等不同资源。据统计，每天活跃在这里的创业者、投资人与技术人员等达2万多人。从创业者的来源地看，有北京高校学生、北漂人群和国际创业者；从行业分布看，涉及互联网、IT、文化创意、教育、设计、医疗、智能家居、汽车及生活服务等几十个行业。这些来自不同地域、不同行业的创业人群汇聚在中关村创业大街，进行着信息交流与创意碰撞，使创业大街充满活力。

5.“一切皆有可能”。中关村创业大街的社区文化、以创业孵化为核心的生活文化设施、各类创业活动、多样性人群等，都透露着激情和憧憬。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创业大街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不妨归纳为“一切皆有可能”。这里有国内最优秀的创业人才、最新的行业信息、最知名的风险投资机构、最好的服务，这里是将梦想变成现实的最佳场所。印娃（inwow）移动打印创业过程^[11]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印娃是创业大街孵化出的众多公司中的一个，创始人李兵期此前一直在做传统的复印机业务，在看到移动互联网项目风靡后，他冒出一个想法：“能不能将固定复印机做成移动复印呢？”为了将这个想法变成现实，他来到中关村创业大街，在创业大街服务机构的帮助下，他在短时间内就找到了项目设计人才，完成了图纸设计、样品开发、融资等，从“创意”变成产品仅用了短短3个月的时间。这在其他地方是难以想象的，这就是中关村创业大街独特文化场景的优势与吸引人的地方。

需要指出的是，中关村创业大街也存在着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调查发现，过高的房价（包括租房价格）使得创业者越住越远，不利于创业者的集聚；便利性餐饮还有欠缺；各部门政策支持碎片化，缺少整合和协调等。

（二）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生成机制分析

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的形成同样是诸多要素结合的结果。下面，我们从社区、便利性生活文化设施、多样性人群、文化实践活动、价值观五个维度做简要分析。

1.崇尚创意设计的社区文化氛围和自组织系统。从社区的角度观察，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有以下三个特点。第一，崇尚创意设计的文化氛围。景德镇目前约有五千家陶瓷企业，产品以日用陶瓷和艺术陶瓷为主，各类陶艺师云集。宋代以来，景德镇一直以生产手工陶瓷闻名于世。一千多年来，景德镇陶瓷一直保持着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追求精致、艺术、弹性工作等理念。手工制作陶瓷以及相关工艺品在其他城市可能只是生活点缀，但在景德镇，这就是最重要的生存技能和生活方式。景德镇悠久、独特的文化氛围，为创意市集提供了坚实的土壤。第二，社会组织引领。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是由一家来自香港的社会组织——乐天陶社创办的。乐天陶社经营理念是“陶艺教育，陶艺推广和制陶”，经营原则是“创造，教育，推广及慈善”。2008年，乐天陶社选择在景德镇租借老厂房，为国际知名陶艺家提供设计工作室，同时开展教育培训、画廊和咖啡厅等多项服务。每周五晚上，乐天陶社的教育基地都开设讲座，为景德镇陶瓷学院大学生传授先进的陶艺理念和陶瓷技艺，深受大学生和市民的欢迎。同时，每周六上午，乐天陶社组织大学生创意市集，承担创意设计作品选取、展览空间设计、摊位发放、市集管理等事宜。第三，低廉的创业成本。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坐落在原景德镇十大国有瓷厂之一的景德镇雕塑瓷厂所在地。这里既保留了景德镇特定的历史记忆，地租也相对便宜，创业成本低廉。

2.便利的生活文化设施。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之所以具有活力和吸引力，与创意市集相配套的众多生活文化设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所在的原景德镇雕塑瓷厂区里，集聚着艺术家工作室、博物馆、电影院、陶瓷产品专卖店、书店、咖啡馆、青年旅社、培训机构等各种文化设施和生活设施。约200米的街道，共有80余家以艺术陶瓷和日用陶瓷为主的创意商铺，这使得原本破旧的雕塑瓷厂充满现代气息，也成了景德镇新的时尚聚集地。

从图5可以看出，地处东郊的创意市集拥有和市中心比肩的生活文化设施，这就不难理解它为何对年轻人具有吸引力，聚集了如此多的创意人才。

图5 2016年景德镇大学生创业市集与市中心便利设施对比

资料来源：陆筱璐：《论文化创意社群对特色文化城市发展的意义及路径——景德镇乐天创意市集为例》，《浙江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

3.多样性人群。每周六上午的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都能聚集上千名参与者。在参与创意市集的人员中，景德镇陶瓷大学的学生是主体，约占80%；其他人员包括景漂艺术家、本地陶瓷经营者、传统陶瓷匠人、外地慕名参与者、国外艺术家、游客等。2008～2011年，共有来自14个国家的247位艺术家在市集里进行生产和创作。

4.众多文化实践活动，包括乐天陶社组织的每周五晚的陶艺讲座、周六上午的大学生创意市集和明清园的陶艺市集。同时，乐天陶社为国内外知名陶艺家提供驻场陶艺创作项目，这些都可供游客参与和观赏。创意市集还重视在线上分享创意理念。每个月，创意者都会将自己的作品提交到乐天官网上，在线参加网友的评审，相关的微博、博客、豆瓣等社交网络都拥有数万粉丝。多样性的社群将这里营造成集设计、生产、消费、体验、交流、共享于一体的创意空间^[12]。

5.“创意即价值”是景德镇以大学生创意市集为核心的文化场景体现的价值理念和利益诉求。在这个文化场景活动的各类人群都认同一样的理念：只要有创意，在这个文化场景里就一定能实现价值，包括经济价值和人生价值。人们来到这里，或者展示创意，或者交流、购买创意。例如，一些长期出售仿古陶瓷的店商也被创意市集吸引，来这里“淘”他们中意的时尚创意陶瓷产品，与设计者洽谈合作。创意市集在改变着景德镇陶瓷产品的结构，为景德镇输入了创新活力。在景德镇定居14年的英国籍日裔艺术家安田猛先生和他的夫人在创意市集附近创办了工作室“红房子”。尽管安田猛已经74岁了，但仍表现出极大的创作热情。用他自己的话说，在景德镇，特别是在创意市集这个文化场景里，他感受到“一批批年轻的陶艺家用青春的血液和想法在这儿扎根成长，而自己也又一次经历着青春般的朝气蓬勃”。

调研发现，景德镇大学生创意市集也存在一些需要改进的问题，如缺少Wi-Fi网络、缺少干净卫生的洗手间等。在调研中，有65.3%的人希望当地政府能够在文化设施的硬件建设方面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