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四进步社团与中共创建关系研究
- 黄爱军
- 2815字
- 2020-08-29 06:20:58
一 对五四进步社团的界定
五四时期的社团大多由一些志趣相投、思想接近、关心社会改造的同一地区或同一学校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组成。五四时期的社团,就其组织形态而言大致可分为以下两种类型。一种是有一定的组织形式、章程和机构,并定期举办社团活动的社团,如新民学会、互助社、少年中国学会、国民杂志社、新潮社、工读互助团等社团。另一种是以杂志为核心而形成的同人群体,如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等,这类社团没有固定的组织形态、章程及机构,因此,已有研究成果很少将这类社团纳入五四社团范畴。张允侯等编《五四时期的社团》一书是目前有关五四社团的最详细资料集,其目录中共列出23个社团名称,其中没有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的名字。曲广华著《中国近代文化与五四社团》一书是系统研究五四社团的著作,书中将五四社团分为无政府主义社团、马克思主义社团等四种类型,但均看不到新青年社等社团的身影。在王世刚等编《中国社团史》、刘华泽主编《中华文化通志·社团志》、彭明著《五四运动史》、萧超然著《北京大学与五四运动》等书[1]论及五四社团的章节,以及中国知网上检索到的40余篇研究五四社团的文章中,新青年社等社团也未被纳入五四社团范畴。实际上,五四社团活动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以杂志作为主要的活动平台,有的社团(指有组织形式的社团)本身就是杂志社,如新潮社、国民社等,新青年社等社团与这类社团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本书所要讨论的进步社团,仅限于与中共创建有密切关系的十余个。其中既包括有一定组织程序的进步社团,如新民学会、少年中国学会、觉悟社、利群书社、国民杂志社、工读互助团、改造社、励新学会等,也包括以杂志为中心、由相对稳定的作者群体形成的进步社团,如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等。这里我们以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为研究对象,对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的社团性质做简略考察。
陈独秀在创办《新青年》杂志之初,便有着十分明确的办刊理念,即办成宣传新文化、新思潮的同人杂志,后来陈独秀在题为《新出版物》的随感中,对此办刊理念做了十分明确的说明。[2]正因为如此,《新青年》创刊伊始,便吸引了一批和陈独秀思想相通的激进知识分子,他们聚集在以陈独秀为主帅的《新青年》旗下,构成了以《新青年》为核心的作者群体,这就形成了新青年社结社的最重要的两个因素:一本杂志以及一群思想相通的作者群体。可以说,从《新青年》创刊开始,新青年社便具有了社团的雏形。随着《新青年》编辑部的变迁,新青年社的发展脉络愈发清晰可见。1919年1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罪案之答辩书》中,明确使用了“本志”“本志同人”等概念,该文指出:“本志经过三年,发行已满三十册,……本志同人,实在是惭愧得很,对于吾国革新的希望,不禁抱了无限悲观。”对于社会上攻击《新青年》的几条罪案,“本社同人当然直认不讳”。[3]这无疑宣告了新青年社的客观存在。稍后,针对社会上一些人把《新青年》看作北京大学的刊物这一现象,为正人视听,陈独秀在《新青年》第6卷第2号上刊发的《新青年编辑部启事》中郑重声明,《新青年》杂志和北京大学毫不相干,“完全是私人的组织”。这里所说的“私人的组织”,指的就是新青年社。
陈独秀创办《新青年》时,曾主张从思想文化入手启发人们的思想觉悟,以奠定民主政治的基础。《新青年》创刊号中,针对有人希望《青年杂志》对杨度等人组织筹安会、鼓吹君宪制一事撰文进行批驳,陈独秀在答复中明确表明杂志的主旨,是“改造青年之思想,辅导青年之修养”,而不是“批评时政”。[4]这也成为新青年社形成之初成员之间的一个共识。[5]但这一共识并没有维持多久,1918年7月在《新青年》第5卷第1号上,陈独秀发表《今日中国之政治问题》一文,公开亮出了“谈政治”的主张。[6]为了满足陈独秀等人“谈政治”的需要,陈独秀、李大钊等人于1918年12月22日在北京创办《每周评论》周刊,逢周日出版。《每周评论》的编辑和主要撰稿者有陈独秀、李大钊、高一涵、胡适、张申府、李辛白、程演生、张尉慈、王光祈等,大都是《新青年》同人。《每周评论》创刊以后,发表了大量批评现实政治及宣传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的文章,这就形成了一个更激进的《每周评论》社群体。非但如此,陈独秀等在谈政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由此引发了新青年社内部赞成和反对社会主义两派的分争与对立[7],甚至已危害到新青年社的团结。[8]
五四运动爆发后,陈独秀、李大钊等人直接投身于这场伟大的爱国运动之中,陈独秀还因散发《北京市民宣言》被捕入狱。其间,新青年社内发生了胡适、李大钊之间关于问题与主义的争论,新青年社内的裂痕愈来愈大。陈独秀出狱后,思想更加激进,为了公开亮明自己的政治主张,亦是为了宣示团体内部的团结并统一成员的思想,1919年12月初,陈独秀以新青年社的名义发表《〈新青年〉宣言》,郑重宣告:“将全体社员的共同意见,明白宣布。”[9]随后不久陈独秀南下上海,并将《新青年》编辑部移至上海。陈独秀吸收李达、李汉俊、陈望道、沈雁冰等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组成上海同人群体,并公开亮出共产主义旗帜,此时的新青年社实际已成为中共上海发起组的前身,《新青年》亦成为中共上海发起组的机关刊物。南北同人之间就《新青年》的编辑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争执的表面原因是《新青年》编辑的问题,实际上则是南北同人之间不同思想的交锋。新青年社的结合不是有组织、有章程的结合,而是一种思想、志趣的契合,和则聚,不和则散,[10]这意味着《新青年》北京同人群体的分裂不可避免。后来鲁迅在谈到《新青年》同人群体解散时,称:“《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11]其中充满了鲁迅对新青年同人的眷恋及对于新青年团体散掉的无奈。
总之,以《新青年》杂志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以陈独秀为主帅,前期以胡适、李大钊、钱玄同、刘半农、鲁迅等人为核心,后期以李汉俊、李达、陈望道、袁振英、沈雁冰等人为核心的《新青年》群体——我们称之为新青年社。
与新青年社类似,以《星期评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以李汉俊、戴季陶为核心的《星期评论》群体——我们称之为星期评论社。星期评论社共有人员十余人。1920年4月4日俞秀松在给骆致襄的信中写道:“这里的同志,男女大小十四人。”[12]俞秀松这里所说的“同志”,当指星期评论社成员。星期评论社的成员大体有:李汉俊、戴季陶、沈玄庐、沈仲九、邵力子、陈望道、刘大白、俞秀松、施存统、陈公培、丁宝林(女)等。[13]
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的进步社团属性,在早期党史著作中亦得到了普遍肯定。1926年蔡和森在《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提纲)》中,不仅明确谈到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的概念,而且认为当时主要是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这两个组织,影响到全国各地的进步团体,促进了早期先进分子的形成。[14]在1928年瞿秋白的《中国党史纲要大纲》、1930年李立三的《党史报告》中,不仅有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的说法,而且将新青年社、星期评论社与新民学会等进步社团称为“共产党的细胞”,[15]是与党的产生最有关系的进步社团,“这中间最占势力的是新青年社和星期评论社”。[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