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雪堂普仁禅师

根据普秀等人的序文，可知元刊本《临济录》是由雪堂普仁发起刻印。此人不见于禅宗史书，有的学者把他混同于杭州净慈寺的雪堂普仁（字德隐，1312～1375）^[14]。其实净慈寺的雪堂普仁是元末明初时人，属径山师范法系，平生主要在浙江^[15]，当元刊本刊刻之时，他还没有出生。元刊本发起人雪堂普仁是元初时期北方临济宗僧，受到皇室尊崇，曾任江淮福建等处释教总统，关于他的事迹，散见于元代的其他史料。

首先是两篇元代碑文，一是王恽（1227～1304）的《大元国大都创建天庆寺碑铭并序》^[16]，二是野斋（李谦，1234～1312）的《重阳洞林寺藏经记》^[17]。由此二文可知，普仁，号雪堂，俗姓张，许昌（今属河南）人。从寿峰湛落发，从竹林云受戒，得法于永泰赟（即西庵赟）。早年在山西，以经戒严、机锋峻而“名动京师”。又应驸马高唐郡王之请^[18]，住丰州（今呼和浩特）法藏院。至元九年（1272）到大都，住辽代废寺永泰寺弥陀院。后由忽必烈的长孙、晋王甘麻剌和高唐郡王发起，为普仁在永泰寺旧址修建天庆寺^[19]。应京师及北方各地临济宗之请，兼任大都开泰寺、真定临济寺等十处寺院的住持。二十四年（1287）“过镇阳，树碑表行”。二十六年（1289），奉皇孙铁穆耳（后为元成宗）之命，“礼江浙名刹，起造藏经”。当时刻印4部藏经，又购买20部藏经，运回北方，分送各寺院。三十年（1293）被任命为“江淮福建隆兴等处释教总统”。普仁还“喜儒学，有器识，所交皆藩维大臣，文武豪士”，在他的住所雪堂与鹿庵（商挺）、左山（王磐）等19位文人士大夫诗文唱和，被时人比作东晋高僧慧远的“庐阜莲社”^[20]。2014年，在内蒙古包头发现一件青铜铺，根据上面的铭文，可知是雪堂普仁于大德九年（1305）献给丰州孔庙的祭器^[21]。由于普仁住过丰州，所以后来和当地还有关系，而且他和海云印简一样，对于儒教也有护持。关于普仁的生卒年，史料没有记载，但据元贞元年（1295）至延祐五年（1318）的《荥阳洞林寺圣旨碑》^[22]，可知他于元仁宗延祐年间尚健在，而且还被授予“司空”的头衔。

其次是元代惟大、邓文原（1258～1328）、贾汝舟等人为雪堂普仁重刊《禅源诸诠集都序》而作的三篇序文^[23]。据此三序可知，普仁除了重刊《临济录》以外，还曾重刻宗密的《都序》。当初，普仁的老师西庵赟曾嘱托普仁刊刻《都序》，后来普仁在云中（今山西大同）和大都得到古本，经过校勘而重新刊行。宗密作《都序》，是为了统合禅教，普仁也对当时佛教中人各执一偏的现状感到不满，如果说他的重刊《临济录》带有统合临济宗的意图的话，那么重刊《都序》则是进而要将佛教各宗统合起来。在佛教经典、特别是禅籍出版方面，雪堂普仁还出版过郑州宝禅师的《颂古》和《林溪语录》^[24]，又据柳田圣山的研究，他还曾重刊《香严语录》《沩山警策》《般若心经》等^[25]，可见他对禅籍出版事业的热衷。

总之，普仁是当时北方临济宗中实际上的中心人物，学识广博，兼通儒释，与皇室贵族、文人士大夫交往密切，他的住处雪堂常有一批文人士大夫“雅集”聚会，成为元代重要的诗坛。他特别重视佛教经典的流传，重刻《临济录》和《都序》，特别是《临济录》的重刊，使这部祖师圣典免于绝续，此举在《临济录》的流传史上意义重大。

关于雪堂本的刊行年代，史料没有记载，椎名宏雄认为在大德二年（1298），其根据大概是郭天锡的序文作于同年。根据元刊本后面的刊板人署名，并参照相关史传，就可了解他们署名的大致时间，而制版开印当然是在他们的署名完成之后。署名人当中，忙兀台（？-1290）去世最早，他于至元二十二年（1285）任“江淮等处行尚书省左丞相”，五年后去世^[26]。显然，雪堂普仁为了刊行《临济录》，很早就开始征集赞助人，忙兀台生前曾参与赞助，所以后来刊板时列有他的名字。其他人签署的都是大德三年（1299）年以前的官衔，只有卜怜吉（史书又作“卜怜吉带”）担任河南平章到大德十一年（1307）为止，但他的署名很可能更早。当署名齐全之后，雪堂即可开板，时间应在大德三年左右。即使卜怜吉的署名是在大德后期，刊板年代也没有超出大德年间。如此看来，椎名的判断基本正确，但是由于没有具体的证据，所以不能绝对肯定就是刊于大德二年，实际上很可能稍晚。总之，雪堂本《临济录》并非至元刊本，而是大德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