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想到一事,好奇问道:“对了,你与楚楚是怎么认识的?”
“你问这个干嘛?这与你无关的。”
沈烟重重搁下筷子:“我是你夫人,怎么就无关了?”
赵月揽口中的汤全都喷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烟。
沈烟一阵尴尬,佯装淡定地顾自说着:“怎么了?说错了?”
“没错没错,夫人所言极是。既然夫人要问,那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烟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笑地看着赵月揽。
“我与楚楚认识,在五年前,那年南方水灾,我奉命南下治理。”
“水患被治住了,但是其中一个村庄爆发了瘟疫,地方官府为了避免传染蔓延,便下令将整个村子封锁。但村里尚有些未曾染疫的村民,他们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被困死在村里。楚楚,便在那个村子里。”
“楚楚本是想在南方游历,想不到困在村中,她见官兵死守村外,便主动跟官兵说,她有法子治瘟疫。她确有法子,可是你也知道,她走的路数不寻常。她专找一些毒蛇毒虫,放在火上炙烤,说是有效,这下连官兵们都被吓着了,说她是妖女,绑了起来。”
“以当地之风俗,妖女是要被火烧死的。幸好,在她被押上火场之时,我恰到此地,听了缘由之后,将她放了。疫情刻不容缓,既然她说她有法子,那横竖总该让她试试。还真别说,当她抱来她的毒罐子时,我都被吓了一跳,匪夷所思!但她的法子确实管用,不消三天,整个村子再无疫情。”
“此次楚楚立下大功,理应受赏,可是当官府的人去找她时,怎么都找不到了。官差回来后,给我一封信,说是楚楚写给我的。”
“信内留了个地址,正是入梦谷。信上说,赏赐就免了,她此生都不想再和朝廷的人打交道,还是乖乖回老家吧。她还说,她一条性命被我所救,对我这位朝廷中人还是愿意结交一二的。我因此起了好奇,回京路上特地去了一趟入梦谷,这便算是真正与她结识了。”
沈烟听得入神,一时没有意识到赵月揽已讲完了。直到赵月揽敲敲她脑袋,她方才如梦初醒,叹道:“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样一段奇遇,若非你相救,楚楚恐怕真会没命。难怪她下午跟我说,她再也不想回忆起那段灰头土脸的日子。”
赵月揽眼神飘向窗外,喃喃着:“是啊,日日冲在前线,与水灾疫情抗争,确实灰头土脸。”
沈烟听得感慨,不由坐到他身边,柔声道:“苦日子过去了,定会苦尽甘来的。饱受天灾的百姓们,不正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赵月揽心中一颤,深深看了沈烟一眼,忽而抓起她手。他深瞳正视沈烟,脸靠了过去,离沈烟越来越近。
沈烟呼吸都快屏住了,一时只觉赵月揽口中呼出的气息尽数涌向自己,一种冷冽中挟裹着炽热的异样感觉像漩涡一样,让沈烟深深陷落。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赵月揽忽然站了起来:“睡前故事讲完了,夫人可以就寝了。”
沈烟松了口气,深呼吸了几下之后,起身走向屋外。
赵月揽茫然看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只见沈烟捧着一束长枝,回来了。她将枝条摆放在床中央,赵月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这是做什么?”
沈烟铺设完毕,回头冲赵月揽甜甜一笑:“不是夫君自己说的吗?在床中间划道界线,我这就划了。这些枝条上有小刺,碰到不会受伤,但足以让人惊醒,夫君可得小心了。”
“你!”
次日一早,沈烟用过早膳之后,前脚刚出房门,赵月揽后脚就跟了上来。
沈烟奇道:“我去温泉,你跟着我干什么?”
“陪你,不行吗?”
赵月揽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两眼布满血丝,精神委顿,一副仍未睡醒的模样。
他一面说着,一面挠着胳膊,怨道:“你是从哪里拿来的枝条?刺得我整条胳膊都起了红点。”
沈烟憋着笑“夫君的睡相若是好点,就不会受刺了。”
“还说呢,谁能在睡着的时候知道自己睡相如何?”
“那夫君可得习惯起来,这才第一天,还有六天呢。”
沈烟嫣然笑着,走向温泉,却见赵月揽仍在后面。沈烟停了下来:“你不回去睡个回笼觉,真打算跟着我去温泉哪?”
“你道我乐意?没办法啊,温泉偏僻,你一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只能勉为其难地陪着了。”
沈烟眼神闪了闪,迟疑地打量着赵月揽,恰见到赵月揽又是一个哈欠。
“就你这样,如何陪同?还是别逞强了。你伤刚好,还是多休息吧。”
“你泡你的温泉,我在外头打坐,怎么就不行了?”
赵月揽说罢,扳过沈烟肩头,推着她往前走着:“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替我担心了。”
两人一起走到温泉边,沈烟忽然停下,警惕地问赵月揽:“你执意陪同前来,不会想借机偷看我吧?”
赵月揽冷冷瞥了眼沈烟,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想多了吧,谁要看你?”
沈烟气得用力踩他一脚,指了指昨日赵月揽与童子下棋的亭子:“要打坐,去那儿!”
“那里的风有些大……怎比得上温泉岸边?我看这里就挺好的。”
“想得美。只有那座亭子我才能一眼看见,知晓你究竟是真打坐,还是假打坐。”
赵月揽无奈转身:“夫人的疑心未免太重了。你也不想想,我稀罕看你?”
要不是赵月揽伤势刚愈,沈烟真想在他背后踹一脚,好叫他麻溜儿滚蛋。
她见赵月揽终于走了,这才脱了衣裳,优哉游哉步入温泉水中。游到昨日背靠的那块石边,沈烟停了下来,忽想到一事:她得在温泉整整一天呢,难不成赵月揽真就在亭中打坐一天?
她可不信。
这般想着,沈烟朝着亭子的方向缓缓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