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让他知道呗。你不说,我也不说,他怎会知?王爷最不喜欢我与人起纷争,这事儿要是传到他那儿,少不了挨训。要真是如此,那定是你在背地里告状了,我可饶不了你。”
黎况赶紧垂首:“卑职定与夫人一条心。”
沈烟催着马儿快跑,耳后再次响起黎况幽幽的语声:“夫人,似乎很怕王爷?”
沈烟怔了怔,扬起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可不是?我得抱紧他大腿吃饭!”
黎况无言苦笑。
回九王府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了,平昌大夫等不及,早已困得睡着了。沈烟让黎况叫醒了平昌,将千机水给他,平昌精神大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夫人稍等,给王爷的药马上就配成了!”
等药的时候,沈烟打了无数哈欠,黎况仍陪着她:“夫人今日累坏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有平大夫和卑职,想来不会有碍。”
“今晚上你应该是轮休吧?让你陪着东奔西跑,我已经够过意不去了,怎能再耽误你的休息时间?”
“卑职不累,区区半个晚上而已。倒是夫人……卑职担心夫人身子。”
“别说了,这一袋酥饼还指望你分给府里侍卫呢,你快去吧。平大夫的药快配好了,王爷服下之后说不定半夜就醒了,我得陪着。”沈烟乏得不想再说话,只是斜斜靠在桌边,手腕托着下巴,闭目歇着。
黎况看了眼沈烟,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退下了。
一股浓浓的药味飘来,沈烟一下子从半困半醒间完全清醒过来,睁目一看,是平昌端着药碗过来了。
沈烟接过药碗,那股药味愈发浓郁地窜进鼻间,又苦又刺鼻。她忍不住想:这一碗喝下去,得苦成什么样?要是赵月揽醒着,打死他都不肯喝这药的。
只不过,他直到如今都不曾醒来……
平昌的事儿完成了,沈烟叫他也退下了,独自一人走到赵月揽床前。
床上的人眉眼依旧,唯独没了鲜活气。沈烟摸了摸赵月揽冰凉的手,心中愈发难受,勉强撑起他脑袋,将药一口一口送到他嘴里。
废了好大的劲,总算将药一滴不剩地喂完了,沈烟的手都麻了。她敲着胳膊,见窗外的天隐隐有些亮色,这才发现:一宿都快过去了。
赵月揽的呼吸开始变得有节奏,轻柔而绵长。沈烟发现他的手掌心有了暖意,松了口气。她揉着晕乎乎的脑袋,靠在赵月揽床头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沈烟睁眼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床上。
咦?她自己怎么就在床上?
床头仍然萦绕着药味儿,这分明是赵月揽睡过的床。而如今,躺在这张床上的人,竟是沈烟自己?
那么赵月揽人呢?
沈烟心中惊骇不已,一咕噜爬下床,慌里慌张地开门:“王爷呢?可曾见到王爷?”
“见到了。”赵月揽坐在院落亭中,声音轻飘飘传入沈烟耳中。
他披着件象牙白的外衫,脸色与他这身外衫差不多白,面颊比原先瘦了不少,愈发突出无可挑剔的五官。他面容委顿,但目中光彩仍是清亮的,双眸扫向沈烟时,带着隐隐笑意。
沈烟三两步过去:“你醒了?你何时醒的?怎么醒了也不叫我声?不对不对,你刚醒,怎么就坐在亭子里?会着凉的。”
赵月揽的笑意更明显了:“会不会着凉我不知道,但耳朵起茧,倒是有可能的。”
“枉我照顾你一宿,想不到你一醒来就损我。早知道还不如……”沈烟嘟囔着嘴,在赵月揽对面坐下。
一股粥香迎面而来,沈烟定睛一看,桌上一碗白粥,不正是她昨晚吩咐后厨熬的吗?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碗,还是热的,她这就放心了。
等一下!赵月揽刚醒过来,就一个人在这亭中用早膳?
这时赵月揽舀了一勺白粥递到沈烟嘴边,沈烟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昨晚夫人喂我喝药,今日我喂夫人喝粥。礼尚往来。”
“你今日三餐只能喝粥,我怎忍心夺你口粮?我嘛,得去吃香酥鸭和水晶糕犒劳自己。不过,既然夫君亲自喂我,我就勉为其难地喝一口吧。”沈烟笑笑,张开了嘴。
她喝过之后,见赵月揽的手按在伤口处,便忍不住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放心,定不会让夫人守寡。”
沈烟翻了个白眼:“就不能说些吉利话么?”
“夫人想听吉利话?吉利话就是,跟夫人生十个大胖小子都没问题。”
沈烟差点没把刚才一口白粥吐出来。赵月揽昏睡了一宿,醒来后怎变得如此嘴贫了?沈烟忍不住摸他额头,喃喃道:“不烫啊。”
她没好气地横看了赵月揽一眼:“纵是无碍,也该多休息多养伤。喝完粥就早些回房躺着吧。”
“躺不得,再躺就该散架了。倒是你自己,我今早醒来时见你靠在床头,睡得口水都快流下了,这床还是继续借给你睡吧。”
沈烟赶紧擦着嘴角:“胡说,我才不会流口水。”
“那本《牵星引》,我从你这儿拿来了。”
沈烟吓了一跳,赶紧摸索着自己衣裳,她明明记得《牵星引》藏在她胸口……一时间沈烟俏脸涨红了:“你搜我身?”
“天地良心,我将你扶到床上去睡时,它自己掉了出来。怨不得我。”
“你已看完了《牵星引》?”
“看了一半。”
沈烟犹豫了片刻,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他书中缺失一页。以赵月揽现在的身体境况,怕是会承受不了这份打击吧?
“夫人有话要说?”
“有件事,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是个不好的消息……”
“你想告诉我的,不会就是《牵星引》的最后一页缺失了吧?”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只看了一半吗?”
“我说看了一半,可没说从前往后看了一半。我是从最后倒着看的,一翻便发现了。”
沈烟苦笑:“原来你已知道了。我刚才还担心你是否能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