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揽受伤

赵月揽不说话,在心里计量着。

当务之急,可不是掂量若离所言是真是假,而是考虑如何离开鬼市。他下意识握住沈烟的手,只觉沈烟掌心冰冷,跟他自己如出一辙。

忽然若离说道:“九王爷,做一笔交易吧。”

“是何交易?你先说来听听。”

“我给你想要之物,而你,出了鬼市就把这里的一切忘了。”

“我想要之物?你倒说说,是什么?”

“《牵星引》。”

沈烟脱口问道:“《牵星引》在你手上?”

若离的笑声响起:“你家夫人如此想要《牵星引》,就不知王爷是如何取舍了?”

若离连这都知道!沈烟心头一颤,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盲眼女子若离,才是鬼市的主儿!否则以她这样一介女流,早被外头那些豺狼般饥渴的人给掳了去,可她竟能在这里安然处着,并且对所有人、所有事了如指掌。她在鬼市的地位,着实可见一斑。

沈烟紧张地攥住了赵月揽。

自她得知了《牵星引》之后,日夜惦记着,可惜怎么也找不到。如今柳暗花明觅得此书,她怎么也不舍得放手。可是眼下,不是她说了算的。

赵月揽眼里容不下鬼市,他有心让官府强行整治,若他不答应若离的交易,那她只能与《牵星引》失之交臂。这该如何是好?

赵月揽沉默许久,冷冷道:“成交。《牵星引》,给我吧。”

屋内的灯忽地亮了,一身素白的女子若离就站在眼前,她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下垂着厚厚的长纱,遮住了整张脸。她轻轻抬起手,露出书页一角。

那上面印有三字:牵星引。

沈烟一见到那三字,目光再也不能移开,她双手有些颤抖,接过了《牵星引》。

“九王爷,你要的已给了你,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做了。”

“你放心,既已成交,我不会食言。既然交易也达成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王爷请便。”

赵月揽不易察觉地呼出一口气,带着沈烟离开。

屋外的人早已退了,眼前是空旷一片,明晃晃的日头就在顶上。大门重新关上的那一瞬间,赵月揽一屁股跌坐在石阶上。

沈烟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这才发现赵月揽脸色煞白,胸前的血像烟花似的绽了一片,血流到了脚边,血印从门口延伸到这里。

“你受伤了?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何用?”

“你……”

“你什么你,马车就在外头,快扶我起来。此地不宜久留。”

沈烟心乱如麻,手脚僵硬地扶着赵月揽。

她带着赵月揽艰难前进,鼻中不时传来血腥之气,脚下的血蜿蜒成一条细细的河。沈烟看在眼里,心里轰的一声。

自打亲眼目睹父亲投湖之后,沈烟一颗心早已杂草荒芜,她想着世间再不会有人拿真心待她,从此掂量着一颗冷冽警惕的心打量周遭。每日的嬉笑与甜美,不过是她活在这世上的外壳罢了。

本以为碰到一个赵月揽也是同道中人,哪知他奋不顾身的这一场救,将她心里的杂草点了,并且星星之火,几可燎原。

直到赵月揽和沈烟离开鬼市,若离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尊塑像似的。忽然她转了转眼珠子,冷而深的目光凝视桌上的烛火,一把扯下了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跟沈烟一模一样的脸,确切地说,是跟九王妃的脸一模一样。只是这张脸上,多了一道伤痕。

……

沈烟好不容易带着赵月揽上了马车,心急火燎地催着马车夫速速向九王府赶去。

赵月揽像滩烂泥似的靠在沈烟身上,呼出的气远胜过了吸入的气,可他偏偏不肯闭目休息,而是叹道:“鬼市……想不到皇城脚下还有这样一片见不得光的世界。”

沈烟蹙眉:“你就少说两句吧。”

赵月揽瞥了眼沈烟手里紧紧攥着的《牵星引》:“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我没想到你竟会答应若离……《牵星引》毕竟是我的事……你心里头,应该是想要清理那个鬼市吧。”

“答应了就答应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烟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愿为我如此,都是因为,我顶着九王妃的名头吧?”

“什么叫顶着九王妃的名头?听起来真别扭。”赵月揽冰冷的手按在了沈烟膝盖上,“你就是九王妃啊。”

沈烟低头笑了笑,心里头有那么点浅浅的欢喜,又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忧伤。瞥了眼赵月揽,只见他闭着眼,似乎已睡去了,任由沈烟怎么推都没有反应。

马车飞一般冲进九王府,沈烟逮着人就叫唤:“快来人,扶王爷进去!赶紧叫大夫去!”

想不到最先看见的是黎况,他正在前厅值守,一见满身是血的赵月揽,二话不说背他进屋。

沈烟六神无主地跟在后面,只见黎况一脸镇静地查看赵月揽心脉,回头对沈烟说:“夫人放心,伤势并不严重。”

沈烟叫道:“失血这么多,还叫不严重?”

黎况皱了皱眉,正欲再说话,屋外有个长衫夫子气喘吁吁地跑来:“王爷受伤了?”

那是皇上赐予九王府的宫中大夫,名叫平昌,常年住在王府,一听见叫唤便急着赶来,一见到赵月揽这副模样便倒吸一口冷气。他先前常住宫中,替一众皇亲国戚把脉就诊,多为伤寒之类的小病痛,何曾见过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再一想到赵月揽尊崇的身份,平昌骇得双手都不听使唤了

沈烟心惊胆战了一路,就怕赵月揽伤情耽搁了,如今见到平昌大夫这般反应,心中更凉,脸色比赵月揽好不到哪里去。“大夫,你倒是说话啊,王爷怎么样了?”

平昌指着赵月揽满血的胸襟,哆嗦着:“王爷……”

黎况走上前,沉声道:“平大夫莫慌,你好生看看,王爷的血是否已渐止了?”

平昌擦了把汗,勉强提起注意力,忽喜道:“是啊,失血虽多,但血已渐止,这就好办了。”

黎况又道:“平大夫,我给你打下手,赶紧包扎伤口吧。”

平昌忙不迭说好,这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医药包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