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会晤哥穆尔卡

11月6日，毛泽东利用出席十月革命40周年庆祝大会中间休息的时间，同波兰统一工人党中央第一书记哥穆尔卡交谈了十多分钟，然后两人相约在大会结束后留在体育馆继续谈话。晚上6点至9点，毛泽东不顾整天开会的疲劳，在卢日尼基体育馆一间休息室里同哥穆尔卡继续会谈。

关于宣言草案。哥穆尔卡表示，他对宣言有两点意见，一是对国际形势的估计，他认为草案措辞可能会刺激美国等西方大国，使国际形势更加尖锐化。二是对各国党关系的估计，各党内什么是主要问题，对于我党来讲是反修正主义，但是不同意说各个党内都是这个问题。毛泽东说，帝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两方面相互都怕，但总的说来，他们怕我们多一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有时美国占上风，有时又是势均力敌，现在是国际形势的转折点，我们要占上风，是“东风压倒西风”。可能争取到10年到15年的和平，如能做到，战争就打不起来。因为那时帝国主义削弱了，各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也会分化，我们不要打它，它自己就会削弱的。此外，哥穆尔卡还谈到草案中关于谴责美帝国主义的措辞，波兰人民接受不了。因为在美国有很多波兰人，有些是波兰侨民，更多的是有美国国籍的波兰人后裔。这样的措辞会增加接受我们合理意见的障碍。

关于“以苏联为首”。波兰方面最担心的是通过这次会议和共同宣言，会使共产国际或情报局复活。因此哥穆尔卡不同意提社会主义阵营以苏联为首。毛泽东力图打消波兰方面的顾虑，说：这次共同宣言，实际就是我们的纲领，它不涉及具体事情，提的都是原则问题，并不管波兰和中国具体怎样做法。这次开会实质上就是成立一个新的国际，但是没有机构，由各国党的领导人参加，一切事情都需要经过大家同意，不强迫接受，每个国家的党也并不是其支部。哥穆尔卡说，是否等于说是共产国际中的民主集中制？毛泽东说，这是很大的民主。哥穆尔卡担心地说，问题就在这里，是否遵守民主集中制？毛泽东说，你不用怕。我们原来也很怕第三国际，但是这次同过去的第二国际、第三国际和情报局都不同。去年3月，米高扬从印度、缅甸回国路过北京时，同我们谈过共同出一个刊物，我们没有赞成。过去情报局等搞刊物，结果并不好。我们认为有事开会商量，不设立机构，这种办法现在可行。这跟过去不同，过去是干涉内政，决议是强制执行，现在不能这样做了。有事由一个党出来召集开会讨论，召集者当然是苏联好，赫鲁晓夫说轮流召集，这不行。比如说轮到胡志明、金日成、霍查等来召集会，那会难办。赫鲁晓夫说轮流，但我们赞成一元论，不赞成二元论，否则会使人产生一个印象，好像中国苏联两个领导，所以还是由一个党召集，这次会由他召集就很好。关于宣言，各国可以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来，其中只涉及共同的问题，不涉及各国的内政。哥穆尔卡问，你所谈的今后各党的共同会议，是不是也包括社会主义国家以外的兄弟党？毛泽东说，我们的意思不包括其他党，只包括社会主义各国的党。南斯拉夫不参加社会主义阵营，可以以观察员身份参加。法国和意大利共产党也可以以观察员身份参加，不过这还需要同他们商量。每次会的召集，都需先与所有参加者商量，需先发文件，开会实际上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每个国家都有否决权。毛泽东说，以苏联为首是中国党先提出的，苏联人没有提。我们社会主义阵营总得有个头，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是苏联，最强大的共产党是苏共，最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是苏联，由它当这个头是很自然的。哥穆尔卡说，即使我本人同意，波兰人民也很难接受，波兰人民对苏联有一种民族的反感，除了历史原因外，斯大林时期又使波兰人民吃了不少苦头。

关于15年中国超过英国。毛泽东说，再过15年我们就能自由了，再过15年，苏联能够超过美国，中国有可能超过英国。哥穆尔卡说，苏联能够超过美国这点无疑问，但中国能否超过英国，这点很难说。毛泽东说，如果15年时间太短，可以延长一些，先超过英国，然后再超过美国。现在得争取15年和平。

关于中国国内情况。毛泽东说，中国革命正在进行，最后胜负问题还没有解决，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的问题很大，无产阶级知识分子的队伍还没有形成。哥穆尔卡说，中国有个好处，是在工人、农民中间的情况好，资产阶级对他们的影响不大。毛泽东回答说，中国哪个阶级的文化高呢？非工农而是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我们还离不开他们，否则就没有工程师、教授、教员、记者及艺术家，党内也有。

关于中国党的正确路线的形成。毛泽东说，我们过去曾是被压在桌子底下，被称为机会主义的，那时是教条主义者在统治。新领导的形成是多灾多难的。我们批判了教条主义，然后形成了一条适合中国情况的新路线，我们的口号叫马列主义的真理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后来团结起来取得了胜利。错误应该搞清，但犯教条主义错误的人还应该团结他们。在革命上，我们的路是走正确了，这违背了斯大林的意见，包括抗日战争胜利后，他不赞成我们与蒋介石打内战，还让我们讲和。而我们违背了他的意见，向蒋介石进攻了，这证明我们做对了。毛泽东还说，当时是斯大林一个人决定事情，现在有可能了，我们组织个团体，有事大家商量，不容许再采取像朝鲜战争那样的步骤。要打文仗不打武仗。发布宣言就是打文仗。

关于办刊物。毛泽东说，办刊物的事情，赫鲁晓夫和我谈了，说可以由一个党办，可能一个党办比多个党办威信还高一些。他说，以后一些对外国党的批评，可能有几个党来做好一些。我们党中央也谈过，我们绝对反对，第二国际、第三国际、情报局都有过刊物，但没有什么好结果。我们觉得对南斯拉夫的批评就很不好，平时的文章也很平淡，刊物也难办。批评外国党应该慎重，自己批评很好，但当外国党来批评就很难接受。

毛泽东与哥穆尔卡谈话的气氛既友好又坦率，既严肃又轻松，完全体现了党与党之间的平等关系。谈话结束后，毛泽东在翻译、中苏双方警卫人员等八九人陪伴下返回克里姆林宫；而哥穆尔卡，既没有秘书，也没有警卫，只有一名苏联司机引他上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