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南山(三)

林采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

“所以……我们是来野炊的?”她偏着头,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吴一唯认真的询问道。

“嗯哼。”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在一番收拾之后他拿出了几袋方便面。林采娜瞪大眼睛,方便面?他什么时候买的?!

吴一唯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几根枯木,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林采娜看着他正经的模样,鼓了鼓腮帮子,眼睛不停的转动着,愣了一秒,立刻往枯木的方向跑去,那模样,好像家长指示孩子去购买一件物件似的,一会到家就会有奖赏的那个模样。

还真把自己当家长了,林采娜撇了撇嘴巴,智障!

吴一唯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恍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最近,连笑容都不自觉的多了起来,那么强烈的热情,那么清楚的感触,一点一点的在重塑着他那已经枯萎已久的心处,一别两生,重逢已是雾满天。走不进出不去。可即便如此,那抑制不住的情愫,藏不得,躲不得。

……………

未等到走近,林采娜便不停的挥动着她手里的枯木,她笑靥如花,从树中倾斜而下的阳光刚好打在她的脸上。

“可是我们没有锅啊!”她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大声的吼道。吴一唯揉了揉耳朵。

“你以为我是你………”丢三落四的。他没有把话说完,继续去捣鼓他的工具。

林采娜翻了一个白眼,朝着不远处走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手机自顾自的玩了起来,哼!能干就自己一个人干!我才不要帮忙。想着想着便乐呵乐呵的玩起了手机。

……………………

果然玩不得手机,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抬起头,一股香味猛地钻到了她的鼻腔里面,她朝着吴一唯的方向看去,吴一唯拿着手上刚刚揭开的盖子,低着头看着小铁锅,一脸认真的模样。

果然食物最能诱惑人。她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的肠胃已经闹腾起来了,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吴一唯走去。

吴一唯看着向他快速走来的林采娜,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好像也蛮有意思的,他认真地想到。耳边不断吹拂的风声让他有意思迷乱。

“我好饿。“她一走进吴一唯便迫不及待的说到,可怜兮兮的看着吴一唯。

“要吃自己去盛。”他自顾自的打了一碗,朝着一旁走去。走过一路时的香味源源不断蹿经她的鼻腔里面,她猛吸了一口,该死的吴一唯!

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咬牙切齿的想到。

她盛了满满的一碗,恨不得将整个锅都端起来吃。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呼噜呼噜的一筷子下去,烫得嘴唇都发麻了,可她还是不停嘴的继续吃着,吴一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的动作,想笑却又强忍着,果然还是小女生啊!他想到。

而一旁的林采娜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吴一唯。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对着他说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着。山里独有的一抹一抹的清幽气息在不停的冲洗着她的大脑,奶奶的墓碑,就在离这里的不远处。好像从一开始自己就在躲避着什么,从刚一开始回到这里,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人和事,那些她记录好多年不敢轻易去触碰的秘处,就好像她手里的这一碗冒着热气的方便面,一点一点的在不停的消融着她那些心底沉睡许久的过往。

人最擅长的事情是忘记,可她最擅长的事情却是想起。就好像有的人总是喜欢看那些有一个极其美好结尾的故事,可她却对一些破碎式的结尾情有独钟。

最好的,往往是你得不到的。

可吴一唯,是她的一个特列。

她想了想继续自顾自的说到:“她去世的时候,我见到的最后一面是她躺在棺材里面的模样。”

她顿了顿,又缓慢的开口。

“以前看书上描写人去世的最后一眼,安静,祥和,她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想一想,好像也的确如此。”

“可我不敢看她生病住院时候的样子,我不敢相信她会变成那一副模样,她是那么倔强骄傲的一个人,一辈子都不想要太麻烦他人,可最后却要别人用轮椅来延续着她漫长生命中的最后几天,对她来说,真的太麻烦了,麻烦到她不想再活下去,所以…所以她就那么迅速的离开了我。“

“迅速到好像世界末日到来了一样。“

他一直在听她讲,就那么静悄悄的听她讲。他隔着稀薄的丝雾看向她,她的脸上是一种极其平淡的模样,好像只是在叙说,叙说一件事情,眼里好像是迷蒙一片又好像格外的坚定,他有时候有点不明白她,好像风一样,捉摸不透,却又好像极其的单纯,他有点搞不懂。

“诗人不是说南山生红豆吗?”

“嗯?”他用沉重的鼻音响应着她着她。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

她没有继续说最后那两句,只是缓慢的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服,开始慢慢的打包那些杂碎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

”南山就是我的我的国,山为界,叶为线,筑起了我的一片天。“

那是她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么破碎的话语,那么婉转凄清的一句话,因风而动的树枝似乎都在附和着她。

他晃了晃神,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姿小情了,明明是那么及其平淡的一句话,自己为什么想那么久,他用力的摇了摇头,企图去晃掉那些零碎的想法。

片刻的沉寂,时间好像过去了一大半。他的头脑突然有点混沌,一些莫名的画面突然窜到了他的脑海里面。

“以后我们就在南山结婚好不好?”

“讲得是一辈子,就不要轻易后退..........“

“欠我的,我会自己一件一件的拿回来.............“

那些断断续续的语句,他有点分不清是谁在说,可最后一句他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是采娜的,那么清晰的语调,清晰到好像就在他的耳边说着一样,他没法不听清。

他看着在不远处给他招手的那个女孩,一脸笑意,春风如至。

他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最近睡得不太好,幻听了,他这样说服着自己。

“你应该庆幸你和奶奶有如此的一大段时间,成为亲人也是需要缘分的。”

“她肯定也很高兴成为你的奶奶,只是我们每个人从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死亡谁都逃不掉的。”

“她只会很高兴,你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那是任何东西都没办法抹去的....“

“所以...你是带着她的记忆和希望延续下去的........“

他一字一句的轻声道,林中的风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