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卿！你有什么资格来看我娘，你有什么资格！！
凌若云内心咆哮着，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即将失控的情绪，双手死死地握紧，冰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树下跪坐着的沐九卿。
没错，树下的人就是沐九卿，那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那个在黑暗中给予自己光明和温暖的人，那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到头来却是无情地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剑！
他不知道当他一剑刺穿自己的心脏时，自己那一瞬是有多痛苦，多绝望，多崩溃吗，仿佛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瞬间分崩离析，那一刻，是她生命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即使曾经被人囚在暗无天日的黑屋中都没有那一刻来的绝望。
沐九卿，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
凌若云看着下方颓然的白衣男子，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心底深处划过一抹心痛和不忍。
曾经，那个白衣少年是多么地骄傲，多么地耀眼。
温润如玉，举世无双。
而如今，这个浑身弥漫着萎靡，颓废，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男子，再无当年一丝风采，简直判若两人。
凌若云的心抽痛着，若是还能回到当初，他还会是那个白衣少年吗？
眼前闪过两人曾经过往的种种片段，最终定格在诛魔崖，少年手中的剑，泛着森森寒光，刺穿自己心脏的那一幕。
凌若云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的痛苦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嘲讽。
沐九卿，你这是可怜给谁看呢！呵！后悔了吗？可惜，后悔有用吗！那个被你一剑刺死的凌若云却再也回不来了！
榕树下的沐九卿，依然是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无一丝神采。
突然，他如死潭般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波动，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的长剑，骨节修长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抚摸着剑刃。
凌若云眼神微凝，就是这把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看着剑刃在清寒的月光中散发着的冷光，凌若云觉得自己的仿佛心脏在隐隐作痛，心口犹如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再次将血淋淋的伤疤呈现出来。
凌若云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白，死死地盯着沐九卿手中的剑。
剑刃锋利，在沐九卿的手上划出了一道伤口，他仿佛不知道痛一般，继续抚摸着长剑，血汨汨地流着，很快染红了剑锋，泛着冰冷的血光，显得有一丝诡异。
在淡淡的月色中，凌若云看到沐九卿似乎在笑，只不过他的笑容凄凉，含着一丝释然和解脱，凝视着凌襄韵的墓碑，喃喃自语，“伯母，我知道您无法原谅我，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与其苟活于人世，还不如……”
说到这里，沐九卿神色微暗，静默良久，“若云，对不起……”
沐九卿拿起长剑，对着自己的心口，猛地朝自己刺下去。
凌若云心脏蓦的一痛，瞳孔骤缩，身体几乎瞬间做出反应，直接掠了下去，将沐九卿手中的剑一脚踢开。
沐九卿愣住了，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和自己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不敢置信地将视线往上移，当看到凌若云的脸时，眼中掠过失望，不是，不是他的若云……
沐九卿凄凉一笑，眸中盈满绝望，是了，若云早就被自己杀了，亲手杀了，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自己面前。
凌若云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绝望，心口揪痛了一下，呵！自己果然还是无法对他狠下心。
掩去眼底的痛楚，凌若云淡漠地看着沐九卿，声线冷淡，隐含着淡淡的嘲讽，“世人常说沐家公子沐九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如今我见怎是这般狼狈，怯懦寻死呢？”
沐九卿垂眸，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静默不语。
凌若云薄凉的紫眸掠过一丝恼怒，冷冷地看着地上狼狈至极的男子，继续讥讽，“既然有心求死，为何还要苟活一年，你以为死了，就可以赎罪吗，天真，可笑至极！”
沐九卿闻言，身形微微一颤，良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面容惨白如纸，对上凌若云毫不掩饰的讥讽的目光，嘴唇微微蠕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她要你活着，哪怕是行尸走肉，也要活着，她不想死了都可以在地府看见你！”
凌若云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决然地转身，眼底满是自嘲和痛苦，他都杀过自己一次了，自己却还是不想看到他死，想想还真是讽刺。
沐九卿怔然，望着那抹红色妖冶的背影，是那么地熟悉，若不是看到了她的脸，他一定会以为那就是若云，罢了，只是他的奢望而已……
就在凌若云离开不久，榕树上，夜无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眸光微暗，小云儿和那个白衣男子是什么关系？为何她看向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痛苦，为何又要救下他，他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夜无寒心里闪过一丝慌乱，他突然觉得小云儿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仿佛这只是个幻像，随时会破灭，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她的过去，他通通不知，如果连她的过去都不知道，还怎么参与她的未来。
夜无寒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弄清楚小云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承担了什么，他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
墨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夜无寒身旁，此刻，他感觉自己主子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主子？”
“查，他是谁，和小云儿什么关系。”
看了一眼盯着凌若云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的沐九卿，夜无寒眸中掠过冷光，吩咐道。
“是。”
墨影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白衣男子，心中也是疑惑，凌小姐何时在帝都有认识的人了？而且关系还非同一般。
——
夜无寒提前一步回到了客栈，没有去凌若云房间，怕是自己直接问出口的话，小云儿肯定不会说出来，还是自己先查一查，有个底。
不管怎样，谁都别想把小云儿从他身边抢走，小云儿只能是自己的，任何人休想染指！
不多时，凌若云看着夜无寒和凌夜初两人房内还是熄灭的灯火，再次轻声从窗户翻进房间，尽量不弄出一丝声响。
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沐九卿如今颓然绝望的模样，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嘲讽自己为何还要对他心软，就让他一剑杀了自己，不更好吗？
不知为何，她心底隐隐地奢望着，多么希望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或许，这样，他还是曾经的白衣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