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艾伦偶然看到的一幕,他记得当时身处柜台中的希尔正和小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希尔酱,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对于小梓带着好奇语气的询问,一身制服打扮的希尔面无表情地反问她。
“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该怎么说呢……因为总觉得你的名字有种外国人的感觉,虽然艾伦桑的名字也有差不多的感觉,但也有姓艾名伦的说法,至于你的名字,总不能是姓希名尔吧。”
“嗯……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最近才搬来这里。”
希尔原本大概是想适当地敷衍过去吧,但在厨房偷听的艾伦可无法接受这种暧昧不清的回答,然而他又不能跑过去插话,想要知道更确切的答案,就只能寄希望于小梓能够进一步追问下去。然而——
“啊,话说你的皮肤真好,有用什么护肤品吗?”
艾伦:“…………”
这个世界的年轻女生切换话题的速度之快,就如同传送门到底会通向哪里一般难以预测。艾伦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发现这点并因此惊叹不已,直到现在都还无法习惯。
不过希尔对此似乎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适应,没怎么思考便开口回应:
“我不怎么用那些东西,只是平时有注意锻炼与规律作息而已。”
看来她很习惯这样的对话,这是否能够当做她不是勇者的证据呢?就算勇者是和小梓年纪差不多的女生,但双方所成长的环境有着巨大的差异,这样思考的话,她应该也会和艾伦一样,很难适应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吧?
“啊,那还真是糟糕,我平时睡得很晚,也不喜欢锻炼,难怪皮肤越来越差,看来我也得注意作息了。”
“嗯,这样对你有好处,另外饮食也……欢迎光临!”
看见有客人推门进入店内,希尔立刻终止闲聊,反应速度甚至比身为老员工的小梓还要快,这已经称得上是反射动作了。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希尔以怡然自若的态度接待完客人,转头发现小梓正双眼闪闪发亮地盯着她。大概是感到疑惑吧,不由得偏了偏头。
“怎么了?”
“希尔酱好厉害呀!”
“诶?”
“明明是第一次接待客人,却可以应对得这么好,真是太让人羡慕了。要知道我第一天面对客人时紧张得要命,说错了好多话,结果被店长狠狠训了一顿。”
虽然小梓一副崇拜的表情,但希尔的语气依然很平淡。
“是吗?因为我家里也是开店的,小时候经常在店里帮忙,以前也曾把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当做理想,所以算不上是第一次。”
虽然希尔完全没放在心上,但小梓还是兴奋得不得了。
“就算那样也还是很厉害呀!我在这里当店员都大半年了,但直到现在还有好多事都应付不了,每次遇到客人抱怨都得叫店长出面解决,跟你比起来差太多了。”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佩服的事吧?”
“当然值得佩服,能独当一面的人看起来最帅气了!”
虽然小梓干起活来容易犯迷糊,却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管什么工作都想要尽力做好,所以才会对希尔的干练崇拜不已。
不过,艾伦可对她完全崇拜不起来。
条件反射般的反应,娴熟的待客技巧,甚至还坦然自若地说着“我的理想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这种话,如果说这种人就是勇者的话……那也太小家子气了,至少也得把“成为正义的伙伴”或者“消灭一切罪恶”之类的事当做奋斗目标才像样吧?
正因如此,艾伦才会有种泄气感。
勇者竟然是这种毫无理想的人,那自己之前跟她的决斗又算怎么回事?小孩子间的扮家家酒吗?而且还是超真实的那种?
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背负人类最强之名的勇者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小角色,所以说——
那个女孩不可能是勇者。
艾伦以这个推论作结,骑上自行车打算回家。
正常来说,刨冰店会一直营业到晚上九点才打烊,但有时也会视生意情况提前结束营业,今天就是这样,还不到八点钟就打烊了。话虽如此,这个时候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家里只有艾莉一个人有些不太安全,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
艾伦沿着商店街一路骑行,经过路口的公交车站时,一辆入站停靠的公交车挡住了道路。前面好几辆自行车都选择从机动车道超过去,但他还是老实地遵守交通规则,停车等待,目光扫过上下车的乘客。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一直在说着“慢死了”,好不容易等到公交车驶离站台,艾伦正打算骑车离开,一个人影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由于刚刚有不少人下车,车站的人潮并不算少,之所以会特别注意到那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个人是艾伦认识的人。
虽然距离有点远,艾伦依然认出那个人正是刚刚还被他念叨着的女孩,希尔。
她就一直那样站在原地,看起来似乎是在等车,但刚刚明明就有车停下,而且这一站的公交车都是相同的路线,为什么不上去呢?
对此感到些许好奇的艾伦,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戒心,自然地将自行车停在附近,观察对方。
果然,又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在店里观察的时候明明觉得女孩的举止很成熟,可是现在看来又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而且还不时向四周张望,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不管怎样,对方毕竟是认识的人,艾伦觉得还是过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哎呀,真巧啊,希尔小姐。”
艾伦推着自行车走过去,装作偶遇一般向她打招呼。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像小梓那样称呼对方为“希尔酱”。
“咦?”
他的呼唤让希尔慢慢转过身来,披在肩膀上的马尾勾勒出一道平滑的弧线。她看了艾伦一眼,有些失措地睁大双眼,似乎有些惊讶,但只有一瞬间。
“原来是艾伦先生,晚上好。”
希尔端正姿势,笔直望向艾伦的眼睛问好,然后轻轻鞠了个躬。这个女孩总是这么有礼数,但也正因为如此,让艾伦觉得跟她说话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
“呃,嗯,晚上好……咳哼,那个……你每天都坐公交车回家吗?”
“嗯,因为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走回去会很花时间。”
“这样啊……”
艾伦点点头,接下来的问题因为不知道该不该问,所以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别开目光,避免直视对方的眼睛。
“话说回来,我刚才看到你样子有点奇怪,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艾伦的问题令希尔安静地垂下眼帘。两人的影子落在黝黑的柏油路上,带着些许热意的风吹过两人之间。艾伦看到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按住裙摆,崭新的制服上还没有一丝褶皱。
她是十分适合穿这种单一色调制服的女孩,梳成马尾的长发在橘黄色路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美艳动人,路过的男性中有不少人投来偷瞄的视线。
时间静静流过,见她只垂着眼帘不说话,艾伦察觉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正想开口道歉,女孩开口了。
“实不相瞒,我现在身无分文,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了……”
这下轮到艾伦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