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关梦的科学研究
以下我将讨论以心理学的技巧来解析梦的可能性。使用这种技巧可以知道,每一个梦都有其特殊意义,这种特殊意义与做梦人清醒时的心理活动有特殊联系。我还要进一步说明梦中那些扑朔迷离的、奇怪的情境是怎样产生的,并且从中推导出是怎样的精神力量让人做了这些梦。这些精神力量彼此冲突或是相互吻合,因此才产生了梦。
首先,我打算把前人的、有关梦的理论概括性地介绍一下,同时也会谈到当今的科学界对梦的研究,这是因为我在正文中基本上不会再回到这些题目上来了。几千年来,人们谈论和梦有关的事,但几乎从来没有什么科学的理解——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在文献中也被普遍承认。前人的著作中包含了大量的、有趣的观察,提供了许多材料,但却很少甚至根本没有触及梦的本质,也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分析梦的方法。当然,仅仅受过一般教育的普通读者在这方面知道的就更少了。
人们也许会问,史前时代原始部落的人类是怎么看待梦的,在他们形成关于世界还有灵魂等观念的过程中,梦又起了怎样的作用?这是个很有趣的题目,但我并不打算讨论它。我乐意向读者推荐约翰·卢伯克爵士、赫伯特·斯宾塞和爱德华·伯内特·泰勒等人的著作,并补充一句:在我们真正完成梦的解析的研究之前,我们还没办法了解到他们的诸多推测到底有多重要。
古代人对梦所抱有的态度,必然反映了有关梦的史前的观点。他们一致认为:梦与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的世界有密切的联系;梦是神灵的启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梦对做梦的人而言,当然极为重要:梦是对未来的暗示。梦的内容是十分复杂的,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千变万化,所以人们很难对梦形成统一的看法,因此,有必要对梦进行分类,例如,根据梦的价值,或是可信度。古代的一些哲学家对梦所采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分为吉或凶而已。
在亚里士多德的两本著作中,梦已经是心理学的研究对象了。著作中说:梦不是来自神灵,也没有神圣的性质。梦是“人神各半”的。这是因为梦的本性是半人半神的,而不是“神授”。也就是说,梦不是超自然的,它仍然要服从于人类的精神规律,虽然,人类的精神与神意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梦可以被定义为做梦的人在睡眠时所产生的心理活动。
亚里士多德已经意识到了梦的内容的一些特征。例如,他知道,睡眠时,梦可以把一些微弱的刺激放大为强烈的刺激,“人们梦见自己蹈火而行,灼热难当,可其实不过是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有轻微的热度而已”。他因此得出以下结论,梦可以告知做梦的人清醒时他没能察觉的某些身体变化,做梦的人就可以把这个作为病兆告知医生。
我们知道,在亚里士多德之前,古代人并不把梦当作自己的心理活动,而是认为梦来自神灵的预示。所以,我们可以发现两种明显对立的思潮,它们在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一种认为梦是真实的、有价值的,它对做梦的人提出警告,或是预示未来;一种认为梦是空洞的、无价值的,它会把做梦的人引入歧途,甚至导致毁灭。
格鲁佩根据马克罗比乌斯和阿尔特米多鲁斯做了分类,以下是原文:“梦分为两大种类。一类是受过去或现在的影响,对未来没有意义;这一类包括失眠症在内,它直接再现了一个特定观念或它的对立面——如饥饿或饱足;还包括梦魇,它使特定观念增添了扩大的幻想成分——如噩梦或梦魇。另一类梦则正相反,它预示着未来;这一类梦包括以下三种:一、直接得到了预言的梦;二、预见了未来事件的情景的梦;三、需要解释的象征式的梦。这种理论流行了几个世纪。”
根据梦的价值来划分梦的类型,这就跟“梦的解析”有关了。一般而言,人们都希望梦能够预示某种重要的结果,但并不是所有的梦都能立刻得到解释,而且,如果有一个梦特别晦涩,难以解释,人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某种重要的事。因此人们就需要找到一种方法,用来把那些晦涩、难懂的梦的内容替换成可以理解的、具有重要意义的内容。古代,达尔狄斯的阿尔特米多鲁斯是有关梦的解析的权威,他的著作《详梦》内容详尽,很好地弥补了类似著作缺失的遗憾。
古代人对梦的看法与他们对宇宙的认识是一致的。他们习惯于把梦中的事物当成现实,而不仅只是自己的心理活动。此外,他们对梦的看法仅包括早晨清醒后自己记忆中的印象,就好像梦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而不是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可就算是在当代,如果我们认为“梦是超自然的”这一观点已经没有市场,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可以看到,一部分极为虔诚的人们,只要还有什么领域没被科学完全占领——那些领域曾经都是超自然学说的地盘——他们就绝不肯改变自己的观念。而除了这一部分人之外,我们还能看到另外一些人,他们头脑清醒,却只是因为没办法解释做梦的现象,就去寻求超自然事物的存在或是宗教的支持。还有一些哲学学派,也把梦看作是神圣的;很明显,这正是古代人将梦敬若神明的观点。关于梦的预兆性、梦预示未来的力量的讨论,从来也没有结束过。尽管有些思想家持科学观点,想要破除这种对梦的迷信,对所有搜集来的有关梦的全部材料都做出心理学的解释,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撰写有关梦的科学研究史是特别困难的,因为不管这种努力在某些方面具备怎样的价值,但实际上并没有脉络或线索可循,也没有做进一步研究的可靠基础。这几乎是一项崭新的工作,每一个新作者都必须从头做起。如果我想要作一份编年史,把有关梦的所有作者的著作按次序梳理、评论,那我就没办法对有关梦的知识的现状进行综合性的描述了。所以,我只得根据题目——而不是根据作者——进行分类,在我提出各种关于梦的问题时,我将尽量利用手头的文献资料来进行解析。
然而,有关梦的文献资料是如此分散,并与其他许多学科交织,我不可能做到毫无遗漏,只有希望读者们不要太过挑剔,毕竟我已尽力顾及相关的基本事实和重要观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