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台有，河水弥弥

——长得太美也是罪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诗经·邶风·新台》

女人长得不美会被人嫌弃，长得太美，有时候却是一种罪。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杨贵妃就是因为长得太漂亮而被公公唐玄宗看中，强纳为妃，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最终落得个惨死马嵬坡的下场。

之所以举杨贵妃的例子，是因为《新台》是一首讽刺公公筑新台强占儿媳的山歌。这里的“公公”是春秋时卫国的国君卫宣公，“儿媳”则是春秋著名美女齐宣姜。宣姜的遭遇和杨贵妃相似，甚至更凄惨。杨贵妃不得已嫁给了公公唐玄宗，但好歹入宫后婚姻生活很幸福，她和唐明皇之间的爱情也是有目共睹的。

宣姜是齐国的公主，她长得十分漂亮，和姐姐文姜都是当时出了名的美女。卫国派使者为他们的太子姬伋求娶美丽的宣姜公主。姬伋比宣姜大不了几岁，儒雅俊朗，才华横溢，宣姜的父亲齐僖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姬伋和宣姜，一个太子一个公主，一个帅哥一个美女，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若真成亲了，不知道会令多少人羡慕。估计连老天爷也觉得这对组合太完美了，所以没有让他们在一起。

求亲的使者回到卫国后，将宣姜的美貌传开了。卫宣公本就是个好色之徒，他年轻的时候曾勾引过父亲卫庄公的妃子夷姜，二人私通生下了姬伋，碍于伦理，只好偷偷养在宫外。卫庄公一死，他马上把夷姜纳进了自己的后宫，并立夷姜的儿子姬伋为太子，可见当时他对夷姜还是十分宠爱的。

卫宣公乃好色之徒，他一听准儿媳妇宣姜是个绝色美女，马上打起了歪主意。经过和心腹大臣的一番密谋，他把太子姬伋派去出使宋国，自己则在迎亲的必经之路淇水边修建了行宫新台，准备将宣姜占为己有。

可怜的宣姜公主蒙着盖头糊里糊涂和卫宣公拜了堂，等入洞房揭盖头的时候才发现，新郎不是英俊的太子，而是个丑陋的糟老头子。只可惜她一个弱女子，又远在异国他乡，只能做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美丽的公主嫁给了年迈的卫宣公，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齐国百姓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宣姜的父亲齐僖公气得不行，两国也差点因此开战，无奈考虑到政治方面的种种问题，而且宣姜嫁给卫宣公直接就是王后的身份，对齐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齐僖公只得接受这门亲事，骗婚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两国的矛盾解决了，皆大欢喜，卫宣公也如愿抱得美人归，可怜的只有公主和太子。对于宣姜来说，她本人肯定是极不愿意接受这个安排的，爱人居然成了自己的继子，换做谁都受不了。至于姬伋，此后话越来越少，经常独自发呆，或许他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心上人吧。

卫宣公大概觉得对不起儿子，于是在自己的后宫里挑了几个女人塞给姬伋，就当是补偿了。自从有了新欢，卫宣公把旧爱夷姜抛到了一边，天天带着宣姜在新台寻欢作乐，他们很快就生下了长子姬寿和次子姬朔。卫宣公爱屋及乌，对姬寿和姬朔的爱渐渐超过了姬伋，也产生了将王位传给姬朔的想法。

姬寿和姬朔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品德却有着天壤之别。姬寿生性温和仁慈，和大哥姬伋的关系也很好。姬朔却是个不折不扣野心家，阴险而狡猾，他担心姬寿和姬伋影响到自己的地位，便向母亲宣姜告状，说姬伋没有忘记当年的夺妻之恨，一心想着报复。

宣姜本就担心卫宣公百年之后自己两个儿子的安危，听姬朔这么一说，立马就急了，也不管真相如何，急匆匆跑去找卫宣公诉苦。卫宣公听完大怒，把夷姜找来痛骂了一顿，指责她教子无方，夷姜有苦难言，当晚就自缢死了。

出了这种事，不杀姬伋卫宣公内心不安。为了掩人耳目，他派姬伋出使齐国，并在路上安排好了杀手，以姬伋使用的旌旗“四马白旌尾”为标志，准备除掉他。

善良的姬寿知道了父亲和弟弟的阴谋，立刻如实告诉了姬伋。可是姬伋认为这是他的命运，既然父亲要他死，他就不得不去死。姬寿见劝不动哥哥，就在送行的宴会上将姬伋灌醉，自己则带上“四马白旌尾”代替哥哥出发了。

杀手只认旗不认人，二话不说把姬寿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姬伋醒过来之后立刻去追赶，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姬寿已经死了。他痛心疾首，对杀手说：“你们杀错人了，父亲让你杀的人是我，不是公子寿。”杀手一听，管他谁是谁，两个都杀了准没错，于是又把姬伋给杀了。

宣姜听到儿子和心上人死去的消息，悲伤不已。《诗经·邶风·二子乘舟》记载的就是宣姜对他们的思念：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卫宣公看见杀手带来的两个首级，很快就悲伤过度死了。宣姜也等于死了一样，成天愁眉苦脸，少言寡语。只有姬朔躲在暗处开心，他可谓是一箭双雕，一下子除掉了两个竞争对手。

卫国百姓自然是不同意姬朔继承王位的，于是贵族们发动了一场政变。姬朔仓皇逃亡齐国，宣姜则被留了下来。她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一心求死。不过卫国不敢得罪齐国，居然接受了宣姜的哥哥齐襄公提出的荒唐建议，让宣姜嫁给姬伋的同胞弟弟公子顽。

就这样，姬朔在齐襄公的帮助下顺利坐上了王位，可怜的宣姜再次成为政治的筹码，被逼成就了一段荒唐的婚姻。不过据说她和公子顽婚后生活还是很幸福的，他们生有五个子女：公子齐子、卫戴公申、卫文公毁、宋桓夫人、许穆夫人。

《新台》全诗反复赞颂“新台有泚”、“新台有洒”，其实是以新台的美丽壮观来反衬卫宣公干的丑事，可见百姓对卫宣公强占儿媳之事也是非常不满的。只可惜了美丽的宣姜，一朵鲜花就这样被摧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