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袍,——“公平的查理”,丝毫不以自己在村长家里的临阵脱逃为耻,依旧每日里忙于接受鸡们的宴请,收受鸡们的贿赂;自然,也喜迎绿阿妹的投怀送抱,笑纳黑寡妇的秋波暗送。而大烧包呢?唉,可怜的大烧包,——“正直的路易”,却被村长作为下酒菜煮熟吃掉了。原来大烧包下野后,整日心情抑郁,不满现状,鸣也打得不够及时,又因为天天沉湎烟酒,无法自拔,终被村长察觉。村长一恼之下,就趁其不备,一刀拿下,把大烧包给送进了厨房的烧锅里面。
……阿门!
就在大烧包被村长剥得浑身精光送进厨房烧锅的时候,我和芦芦、黑寡妇、二流子、二亦子,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鸡们,都站在村道上,仰望苍穹,齐声的为他做着灵魂升天的祈祷。
我们刚刚做完祈祷,便看到大红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过来。大红袍走道的时候,不但高声歌唱:
阿红阿红真帅气,
大红袍子花外衣,
油亮脖颈金黄脚,
要比潇洒我第一!
而且,还要忙里偷闲,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诲鸡不倦的教导着高脚黄:
小高,作为一只职业打鸣的公鸡,打鸣一定要符合标准。——当年,我还是一位普通鸡的时候,就树立远大志向,天天苦练打鸣,最终一鸣惊人,走上了领导岗位!
……
“破五”一过,返乡过节的打工人员就该收拾行囊,出门远行了。今年的春节,明明和安安过得没滋没味,心情极度低落。初六早晨,我和芦芦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明明安安提着背包,走出院门,走上了村道,——他们将再次远去广州,继续他们的打工生涯了。老背锅佝偻着腰,跟在两个儿子的身后,表情沉郁,默默无言。
站在村口,老背锅望着明明和安安的脸色,明明和安安也望着老背锅的脸色;父子三人久久没有说话。后来,老背锅就低下头去,眼睛里淌下了两行浊泪:
明明安安哪,栽个跟头,就该回身看看走过的路。你们吃了一次亏,总该学点聪明,长点见识。出门在外,一定要牢牢记住:紧睁眼,慢开口,少说话,多做事。——走吧,这就是爹给你们的嘱托!……
老四奶奶、王三顺、麻晴雨,还有其他几位村民站在村道上,各怀心事的望着明明和安安。老四奶奶望着明明和安安的目光里有几分慈祥,又有几分歉疚。就在她刚想喊叫一声明明安安的时候,村长却出现在了村道上。老四奶奶便不再说话,低头颤颤巍巍的去了。
村长踱到村口的大树下面,表情复杂的望着明明和安安;明明和安安则用一种愤怒的目光,回望着村长。在村长、明明和安安的身后,是一片长满荒草远望犹如废墟的村庄,缕缕白色炊烟正在村庄间冉冉升起。
明明安安哪,怎么,你们就要走了吗?唉,怎么不多住几天,多陪陪你们的爹呢?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要知道,这一走,可就是整整一年啊!
明明低下头去,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而安安却眼睛紧盯村长,冷冷的回敬一句:
放心吧,村长大叔,明年春节,我们还会回来的!
……
明明和安安走过村长身旁,走上了通往镇上的乡道。他们将在镇上搭乘公共汽车,赶到县城,再在县城乘坐火车,然后改乘汽车,改乘轮船,最终到达他们做工的工厂。村长站在树下,双臂抱胸,眼睛久久的凝望着明明和安安渐走渐远的身影。
明明和安安终于在一片通红炫目的晨光里,消失了身影,而村长依旧动也不动的站在树下,脸上若有所思。——突然之间,我的神智又变得模糊不清了,在我的眼里,再次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村长。
村长乙嘴角慢慢的拂过一缕阴笑:
走啦,走啦!哼,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竟想跟我拆台!——我略施小计,就让他们背着不白之冤,走上了打工的道路!哈……
村长甲叹息一声:
毕竟还是孩子,毕竟给村里办了好事……你这么做,这样对待他们,难道就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村长乙一梗脖子:
我*你妈,你就别再猫哭老鼠,——假惺惺的装慈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