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琴音袅袅,如泣如诉。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身形外貌如同谪仙一般的男子能弹出的歌曲。
众人不知为何一时之间没有言语,有人迷茫,有人愤恨,但最终都是默默停步。
一曲终了。
白衣男人收回手指,看着漫山遍野的人们。
众人也看清了他的容貌。
一身白衣白发,气质出尘,众人叹阎世罗好一个自诩谪仙,的确犹如仙人。
可惜这般仙风道骨外表之下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你们?是谁?”
他微微张嘴不见大声,但是每个人如被当头一棒,真气修为不深之人甚至当场昏厥。
“好深厚的真气!大家小心注意用内力抵抗!”
来着毕竟都是各个门派的精锐,大多数人都只是略微有些耳鸣,随即回过神。
随后白衣人看到一个一袭道袍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
众人随着他目光移动,纷纷没有出声。
如此看来,他就是这群人的主帅了。
“听闻阎世罗教主,武冠三绝,谪仙之姿。如今一见果然风采斐然……但是教主大人似乎太不把天下人当回事了,阔别十余年武林一回归就大开杀戒,实在不该。我乃金莲,谨代表正道武林联盟组成讨魔联盟请教主归天。”
白衣人沉默着看着金莲义正辞严,还是安心听完才开口。
“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阎世罗。”
话音刚落,顿时漫山遍野传来了不齿和嘲笑的笑声。
“阎世罗!你枉为武林前辈敢做不敢认!我剑洲萧家三月前被你灭门,你的样子我做鬼都忘不了?”
“阎世罗!事到如今还想狡辩,你以为这样我们就能放过你了吗?我天音门满门师兄弟的仇谁来报?”
“真是可笑,这魔头自知死期将至居然开始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果然没爹没妈的畜生,名字想不认就不认。”
四面八方的嘲弄,愤怒,辱骂纷乱复杂的恶意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这时候司无邪才理解,原来所谓的唾沫能淹死人是真的,
人群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群情激奋,好像他真的是某个罄竹难书之人。
他今天才得知自己在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内在这个没有任何快速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去过顺天府,去过江南道,去过岭南,去过中原,去过北地……
并且将没到一处必定找一个门派或者世家灭人满门,遇到五宗十三派在外游历弟子能杀则杀。
而且每个被灭门的人恰好有一部分人活了下来记住了司无邪的样貌。
这一切的一切有太多疑点,太多禁不起推敲的地方。
可他们就认定一样指认着自己。
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认为的。
解释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司无邪沉默着。
“哼!阎世罗事到如今还在惺惺作态!表现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看看你门的圣女,这你还如何狡辩!”
一道高声盖过其他门派弟子发出的浪潮。
他眼眸一凝。
只见一黄袍年轻女冠扔出一个身影沉沉的砸到地面。
“你们圣火教到底是擅长洗脑的,你们培养出的圣女也是一个嘴硬的货色,来的路上我独自拷问她直到现在,如此都不招半分。但是桃源村这个魔教基地杀我我多少同门师兄弟,你又如何狡辩!
你……”
紫瓶的声音一卡。
他愣愣的看向方才的白衣人不知为何如同瞬间移动一样,来到自己身前。
噌噌噌!!!!
拔剑之声络绎不绝。
但是拔剑很多时候并非意味着开战,而是因为心中没有安全感,才希望手中的兵刃填补。
战线的人们虽然口上深痛恶极阎世罗,但是看到对方犹如鬼神一般的速度前进以后纷纷向后退去。
“阎世罗?你想怎样!!!”
紫瓶出口便也瞬间后退数十米
司无邪没有回答轻轻的将地面上的女子扶起。
她面色惨白,看起来柔弱又易碎。
女子睫毛微微颤动,吃力的张开眼眸。
“是司先生吗?”
司无邪这才发现她衣衫褴褛,昔日美丽的面容上被刀划,剑刻,锁骨被铁链穿透扣住,浑身上下全是血痕,无一处完好。
司无邪呼吸粗重一瞬。
蓦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与恨意。
谁干的?
他没有问这一句话。
因为现在要听她说些话。
他立刻短暂的压下心绪挤出笑容。
“嗯,是我。”
英菊,她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司先生,快走!有很多,很多武者他们把你认为是魔头要来抓……咳咳咳……”
“嗯,慢慢说。”
司先生缓缓度气进入她的身体温养筋脉,让女子暂停了咳嗽。
然后再次一愣。
正常人的筋脉虽然奇经八脉具是不通,但是也如同水管一样,武者筋脉四通八达,流畅无阻以此运气。
可……她的体内筋脉如同被烈火灼烧纸管后留下的残骸徒有其型,一碰便化为飞灰。
真的很难想象是被如何折磨拷问才至于如此境地。
英菊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夹杂着桃花芬芳的地方处处被佩剑带刀之人。
她目露担忧。
“司先生……我来晚了吗?”
司先生摇了摇头柔声说到。
“是我来晚了。”
“司先生……没关系吗?”
司无邪点了点头将武林众人当做空气一般。
“没关系。”
看到两人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武林中人怒火中烧。
“金莲大师,你是盟主赶紧下令除掉阎世罗吧!为我等武林永除后患。”
“我藏剑山庄,愿为天下先,上前一会这魔教魔头。”
“我河北袁家也愿意身先士卒诛杀此僚……”
讨魔联盟义愤填膺。
然而作为盟主的金莲大师却迟迟不动,神色凝重,如此重要的时刻他看了看天空。
分明艳阳高照,可心中却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司无邪摇了摇头。
“放心吧,天下武林于我面前,止增笑耳。”
耳力好的或者有增加感知独门秘术法人闻言破口大骂。
英菊知道司先生从不说谎,她信了,她也笑了。
至少司先生会没事,那就太好了。
她笑容惨淡却又觉得开怀,感觉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似乎自己总算知道一个让人开心的消息而开心。
“师父……我能这么叫你吗?”
“自然。我传授你武艺那么你自然就是我弟子。”
“师父……”
英菊祈求的看着他,他当然知道她担心村民和父亲,司无邪点了点头答应了。
“放心,我会全力救出他们的。”
英菊舒心的笑了笑。
惨白的脸上布满血痕如同看起来那么的狰狞,这并不好看,但却又让人心疼。
她知道司无邪一定说到做到。
他从未骗过自己,他一直在帮自己。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破碎而不规律,最后弥留之际,她突然开口“师父……其实我……”
英菊话没有说出来就没了声息,司无邪停止了度气。
她能活到现在是一个奇迹,武林中人不管是出于得到魔教信息的目的,还是出于得知了她数月一步登天一个月成为二流高手的功法,拷问必定不会轻松。
可她是一朵野菊,坚韧,坚强,勇敢,绝不妥协。
他说过太虚剑气心术正者无不可传……但却也从来没她严防死守过,毕竟心思驳杂之人剑心决都听不懂……
可她真傻……一个傻姑娘。
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说过一句话,和司无邪卖字遇到的那个女子时一样,她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坚强和美丽。
她最后想说什么?
司无邪不禁开始思考。
但是司无邪知道她要说什么,在小时候,雪原小镇的时候那一场节日中一个女孩儿对他美目盼兮芳心暗许,他从训练归来之时看到雪原燃起大火,那个女孩只剩下一节手臂。
虽然他从未打算回应,但也觉得心疼,不甘,毕竟生命不可能只有爱情。
如今英菊和那个女孩儿一样,她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她的感情并没有的到生根的机会,如今甚至连开口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离开的时候她是否存在遗憾。
可笑的是明明她们已经离开,自己记忆却反而比存在的时候更清晰。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儿的面容,那种娇羞,和些许对拒绝的害怕。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英菊她那惶恐不安,却又坚定不移的表情。
他记得那女孩儿被同伴取笑时候的恼怒。
也记得自己在离开桃源村时英菊那并未表露出的不舍和惋惜。
他叹息这些感情的种子都没有得到应有发芽的机会。
这不是因为他真的有男女之情,只是叹息她们离开的太早,生命如此脆弱。
这些不是自己的错,虽然不是,可他认为是……
再如何强大的人不在关键时刻出现就没有意义,他的瞬尘身法修炼到大成可以做到很快很快。
可是为什么明明很快的人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慢一步呢?
救不下伊丽莎白,救不下温蒂,救不下姬子,她们都是事后补救。
唯有琪亚娜……他终于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了。
他怜爱的将英菊放在身后。
“小雨,把你师妹好生带回去护着。”
蓝色裙子的少女来到司无邪身边,又无言的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英菊。
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比不上她,不如,远远不如。
小雨听令将英菊遍体鳞伤的身体,抱起。
宁折不弯,虽死不悔,她果然是如同野菊一般坚韧自强,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女人。
此刻她安静的躺在身前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菊花凋零以后还会有第二年开放吗?
司无邪深知菊花只绽放一次……然后花朵连着根茎叶一起枯萎……这世间来过一次活的舒心走的满足,便足矣。
司无邪抬头看向天下武林。
他想起了刚才那报信老爷子的哭诉想起了英菊的最终的笑容,想起了那些生死未卜的桃源村民。
他喃喃。
“放心好徒儿,师父给你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