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枝正支吾着,却见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之人正徐徐走来。
那群人不但穿着破烂,还有些老弱妇孺之类的人,更有受伤者。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似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可是待人走进了才发现,这是面容清瘦的青年人。那人有一头与年龄不相符的花白头发,应该就是少年白吧。
这青年人有些挺拔的鼻梁,五官俊秀,身材挺拔,却又清瘦异常,与身边这群人无异。
他边引导着大家往前走,边给大家打气:“大家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蜀山地界了!”
这群人极其缓慢地移动着队伍,当队伍靠近张晓枝他们时,已经有好几个人看到了堆在他们身边的鱼堆。
那几个人原本暗淡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就像是饿鬼一样扑了过来,抓起生鱼就往嘴里塞。
“哎,你们慢点啊!”张晓枝被那几个人的疯狂吓到了,她嘴里的“小心鱼刺”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却被这些人的狂热给打断了。
“对不起啊,他们实在是太饿了,他们吃了多少鱼,我过几日便偿还给你!”白发少年对他们三人鞠了个躬,一脸歉意。
“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吃不完!倒是你们,吃那么快容易被鱼刺卡到”张晓枝摇摇头。
云师兄也边劝慰着,便抓紧速度烤鱼,好歹让这些人赶快吃上烤熟的鱼。
还没来得及烤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一个五六岁岁模样的孩子就忽然挺住了啃食生鱼的动作,涨红了脸,趴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时一个脸色灰白的老妇人一走一瘸地慌忙去抱着那孩子,焦急问道:“阿宝!阿宝!你没事吧?”
男孩边打着滚,还指着自己的嘴巴,张晓枝皱起眉头,果然是中奖了——被鱼刺卡住了。
张晓枝连忙跑过去拍着那人的背,史轲则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金属勺子,把卡鱼刺者按住,用勺子伸到喉咙里,极其小心地捞了好一会,鱼刺终于从喉咙里慢慢捞出来了。
是一块碎鱼骨!
老妇人见骨头终于捞出来了,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对着史轲千恩万谢。
史轲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有点紧张地顿饭张晓枝身后去。
“老人家不用谢,不过以后吃鱼得小心了,今天幸亏是阿轲在场,不然这孩子恐怕是没救了!”张晓枝扶起老妇人,回头看了看史轲,笑了一笑。
老人家和惊魂未定的孩子都使劲点了点头。
师兄已经安顿好其他人,所有人都在少年白青年的安排下,又生了几堆火,井然有序地烤鱼吃。
“老人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张晓枝边说着,边翻转着手中的烤鱼。
“衢州!”老人家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
原来这衢州连日战火,百姓不是抓壮丁,就是被战火牵连,死伤无数。
与宜山镇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为了活着,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逃难来的。
这老妇人原本不想逃,毕竟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对死亡早已看淡,只是这孙子还小,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惨死。
所以她拼了老命也要把他带出来。
“孩子父母呢?”张晓枝问道。
“死了!”老妇人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从她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得出她心有多痛。
“一个被抓了壮丁,一个被本国经过的士兵给带走了!”她说得风轻云淡,眼角还是克制不住渗出了泪。
这个家太不幸了,战争来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能置身事外的。
为了保全孙子,不远千里奔波,张晓枝不由得心里对老妇人多了三分同情和敬佩。
“节哀!”张晓枝一边把烤好的鱼递给老妇,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妇看到鱼,咽了咽口水,却把鱼撕给孙子吃了。
“那你们大可以不必跑那么远!这一路太奔波了!”张晓枝说着。
“我们相信巍公子!他说能把我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便跟着他!”老妇动容道。
张晓枝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一个小手在拍她的肩膀,张晓枝回过头,却看到那老妇的孙子手里努力地拿着一口大铁锅。
有锅?甚好。
张晓枝连忙架起锅,从湖边舀点水,往里面丢了十几条鱼,又从那些老乡手中讨来盐巴。
张晓枝又让史轲从附近的山林里找了些野菜来,一起煮了。
不到一刻钟,一大锅又香又甜,泛着乳白色的鲜鱼汤出锅了。
张晓枝招呼其他的老乡一起来吃饭。几乎每人盛了一碗,喝得美滋滋的。
他们这段时间来吃得都是保存了好多天,甚至发硬发霉的糠粑粑,哪怕是糠粑粑,也没吃饱过,更别说一顿热饭菜,甚至在这冬天里的一碗热汤。
这些人吃完鱼汤,都忍不住一阵困意,想躺下睡觉了。
张晓枝看到那白发少年在默默地收拾着地上被难民弄得乱七八糟的鱼块和刺。
他把刺都收集起来,挖个坑埋了,没啃食完掉在地上的鱼块或者残缺都收集起来,抹上盐,挂在随身的小托板车底下,用来风干。
这少年可真善良和细心,又勤快,难怪大家都喜欢他。
他面容和善,个性温润,做什么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如那淡雅之兰一般,让人想亲近。
…………
一众人睡好了觉,觉得精神大振,浑身舒畅,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表示要抓紧时间赶路。
不管是他们,张晓枝自己都觉得自己都是处在这种状态之中。
这鱼鱼汤的确鲜美,但也不至于功效如此,张晓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正想着呢,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的天哪,是哪个作孽的干的好事啊!”
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从山上串了下来,看到那一堆还没吃完的鱼,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的小娜,宝珠,大白呀,你们怎么了啊?”男子几乎带着哭声叫起来,抱着一些特别少见的品种的鱼,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转而狠狠地看向张晓枝这边。
“这……这是你养的鱼?”张晓枝艰难地从喉咙里突出几个字。
“是谁?是谁把鱼都杀了?”男子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