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误会大了

他们这时处身院中,敌众我寡,他喝令之下,八十名弓箭手乱箭齐下,虽然不免误伤自己,但总归是利大于弊。漫天箭雨之下,势必横尸遍地,死伤无数。

这些蒙古兵将只听札八儿海一人的指挥,听到他亲口传令,立时搭弓拉弦,斜指半空。八十支羽箭眼看便要升空盲射,忽然听到一声断喝传来,道:“住手,王大人有令,统统住手!”

听到那人的呼喊,何任之虚劈一掌,向后退开,其他的帮众也都罢手不斗。刘小铁不知为何这样,但知道乱箭之下,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正要让札八儿海下令停止射箭,札八儿海已先行发生传令了过去。

他一身虚胖的肥肉,走动两步,都要喘个不停,这发呼号令的声音,却着实响亮,震彻云霄。想来是他也知道其中利害,生怕晚了片刻,自己也被误伤,遭了池鱼之殃吧。

萧瑜见双方情势缓和,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道:“好险,小铁走出这步险棋,险则险矣,却也是当前情势之下,最为高明的一步棋法。正所谓险中求胜。小铁当真了得,有大将之才,换做是我,是万万不敢行险求胜的。”

王梓禾看了他一眼,奇道:“他乔装改扮,混进人群,伺机出手,擒贼擒王,我看跟你的打算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易地而处,我相信你也能做到很好。”

萧瑜连连摆手,道:“不成,我……我一介书童,怎么能跟刘小铁相比。”

王梓禾见他妄自菲薄,心中奇怪。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明明萧瑜心地善良,也很勇敢机智,却为何在刘小铁面前却这般甘拜下风。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萧瑜见他神情奇特,苦笑道:“我什么都比不上刘小铁,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以后当然也还会是这样……”

王梓禾奇道:“不是这样的,当然不会是这样。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萧瑜摇头,道:“不奇怪,梅姨和单伯是我最亲近的两个人,他们一直这样教导我……”

王梓禾只感不能置信,问道:“他们教导你什么?教导你甘居人下,为人作嫁吗?”

萧瑜一怔,正要辩驳,便听到元锋的声音响起,道:“这是我的小徒白宗正。正儿,快谢过督官大人的奖赏。”

他心中一惊,往窥孔看去,就见札八儿海褪下腕上的金镯子,交在刘小铁的手里,一边揉揉他的头发,仰天大笑,想是对刘小铁刚才的表现大加赞赏。

那明明是刘小铁,怎么会被元锋称作是白宗正呢?着实令人意外。

何任之走了过去,挡住视线。看那样子,是要跟王大人叙话,却被元锋拉住,让他席地坐下,亲自为他敷上药粉,又取出内服的丹丸,让他和水吞服了。

何任之脸色平静,点头道谢。他对元锋的举动毫不抗拒,想来是伤势严重,已然没有力气再来周旋,索性听之任之。

做完这些,何任之打坐调息,辅佐药效。

一名老者前去拉着王大人的手,说出了一番话来,让周围的人更感意外,发出阵阵惊呼。

原来,这些人都是山东青州的寻常百姓,并非长鲸帮的海盗。他们来到这里,非但不是为了洗劫抢掠而来,反而是为了依附王大人,在此地落地生根,安居乐业。

青州正是王祯大人的离任之所。他在任时候,多行仁政,改善农田,爱民如子,使当地生活富庶,民风淳朴,等他走后,接任的官员盘剥无度,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制造冤案无数,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何任之一气之下,穿上了夜行衣,潜入府衙,将那恶官打了一顿,并且放下狠话,只盼能让他收敛凶焰,就此改变苛政。

那狗官跪地求饶,信誓旦旦要造福乡民,孰料第二天便翻脸不认,禀告了达鲁花赤,派出军马,将何氏门人当做前朝叛党捉拿。

何任之走投无路,只好冲杀出来,带领门人弟子远走他乡,前来投奔王祯大人。谁知消息传开,他们逃亡途中,竟有一百多个乡亲投附,自愿与他们同行,一起来江浙行省。

这么一支队伍逶迤过来,众人害怕官府追捕,自然保持高度警觉,刀剑随身,兵器不敢不离手。他们从水路乘船而来,刚一下船,就与申捕头他们动上了手。

那申捕头却是另有一番解释。

原来,他们得到确凿讯息,长鲸帮要来洗劫县城,便布置了哨探,严密防守。见到何任之他们人多势众,样貌彪悍,便留上了心。等到他们下船之后,不作停留,便往城中长驱直入而去,申捕头登时义愤填膺,按捺不住,生怕让他们突破了城墙,遭遇屠城之祸。

一时情急,便招呼上同侪,挥刀拦截。何任之他们长途亡命而来,途中已遭遇了三次官兵拦截,这时刚一下岸,便陷入敌阵,遭受围攻,自然认为是申捕头他们已得到了那狗官的手谕,要将自己一众人捉拿归案。

何任之他们立时组织抵御,边打边退,一直来到这处僻巷。也是来到了王祯大人的属地,何任之一直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双方伤者甚众,却还没有人因此丧命。

申捕头等人本来欺弱怕强,一向色厉内荏惯了,满心胆怯,不敢跟这些悍匪交锋,唯恐流血受伤,就此一命呜呼。但一旦加入战斗,拼起命来,却也觉得战阵厮杀,也不过如此,而且所过之处,竟然得到了街坊邻人的呼唤喝彩,那是他们当差以后从所未有之事,立时振奋莫名,勇气倍增。

这样进退攻拒,一直来到这里对峙,形成僵局。

误会形成,打了个不可开交,直要你死我活,但等王大人赶来,双方解释清楚,误会澄清,自然就罢斗言和,既往不咎。大家相对唏嘘,相互搀扶伤者,收拾残局,一起往县衙去了。